洛基用一只手撑住自己的眉弓边缘,有些恍惚的说:“但现在的问题是,在这段时间里,我成了那个被偏心的对象,然后我刚刚发现,可能他原本做的是对的,因为我不是他亲生的……”
席勒摇摇头说:“有一个概念产生了一些混淆,是否有血缘关系,和他是否偏心,未必有直接关系。”
席勒解释道:“表面上的逻辑是,如果你不是他亲生的,那他对你不好就是理所当然,可问题是,如果你不是他亲生的,你是怎么变成他的儿子的呢?”
“背景故事可能很复杂,但有一点一定是不变的,那就是,你父亲应该是从某处把你捡回来的,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把你捡回来的我们不得而知,但有一个事实就是,明知道你不是他亲生的,他还是把你养到了这么大。”
“如果他把你养大的目的,就是为了偏心你的哥哥而忽略你,那他到底为什么要把你捡回来呢?”
“好吧,我假设这当中有一定利益关系,比如说把你养大之后会有什么好处,从而驱使他把你捡回来又把你养大,而他内心又不愿意多一个儿子,所以才故意偏心,从而忽略你。”
“如果是这样,那你就更没必要纠结了,只要你查清这背后到底有什么阴谋,然后想办法报复他们就行了。”
席勒用一只手撑住颧骨,然后看着洛基说:“你应该在得知这个事实的那一刻,就想到了这种可能,那么问问你自己,你到底还在纠结些什么?”
洛基沉默了。
他的目光开始变得冷静下来,他说:“我试图说服自己这段时间他对我很好只是小恩小惠,我推测出了很多可能的阴谋,甚至有了数个调查自己真正身世的计划,现在,我本该出现在彩虹桥上……”
洛基的眼球向下移动了一下,好像在思考什么,他说:“但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是因为当我准备把这些计划付诸实践的时候,当我想往相反的方向迈出那一步的时候,我发现……”
他的声音已经低沉到了极点,好像被风吹落到悬崖边缘的石子,他的拳头缓缓握紧,然后有些不可置信的说:“……我好像并不想那么做。”
“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洛基摇了摇头,看着席勒说:“你才是医生,不是吗?”
席勒拿着笔在手里转了一下,说:“这就是大多数人对于心理医生的误解,大多数时候,我们都是一个倾听者,而并不负责给出答案。”
“或者说,其实很多人心里都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他们不愿意承认,所以才来问医生,希望能够得到一个不同的结果,有些时候,我们看出了这一点,却不拆穿,只是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这种刺激。”
“你觉得你可以吗?”
“我……”洛基偏了一下脑袋,喃喃道:“我想,我当然可以……”
“好吧,或许你也应该发现了。”席勒看向洛基说:“你对于奥丁不公的愤恨和对于托尔的嫉妒都不能掩盖你对亲情的渴望。”
“不论亲情是不是真的存在,你已经自欺欺人了这么多年,而血缘关系,恰恰是这种自欺欺人中重要的支柱。”
“在今天,这个支柱被打碎之后,你发现,你本能的行动不是揭开真相,名正言顺的报复这些人,而是慌不择路的想要寻找另一个支柱……”
“你突然发现,你比你想的更软弱,更容易妥协,沉溺在一些给自己编织的假象中不愿意醒来,没有你自己想的那么聪明,果决,狠毒,哪怕是可能存在的惊天阴谋和仇恨,都没让你下定决心。”
“只要那些你名义上的亲人给你一点甜头,你就愿意拼命寻找一些能欺骗自己、得过且过的理由……”
“你发现,比起永远不会犯错的神,你更像你一直瞧不起的普通人。”
“或者说,比起普通人,你更像一条追逐着一丁点肉末的狗……”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