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正常的工作生活、解决基本的生理需求、按部就班的走他们规划好的人生路线,甚至有闲情逸致写旅游小报。
这一切只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团黏糊糊的触手,同样也没意识到别人也变成了这样。
奎尔感觉到头晕目眩,可怕的场景在他脑中不断浮现。
脑袋消失一半、只剩无数长短不一触须的文员认真的盯着屏幕正在审稿,腹腔中伸出十几只长满须毛的钩足的记者急匆匆的跑进来,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而他背后,下肢已经完全消失,内脏挂在触手上的另一个员工端着刚从饮水机接的水走了进来。
这比地狱更可怕,奎尔想。
因为地狱是反常的,人人都知道充满火焰的地狱景象不正常,可谁又会去怀疑自己一只手长了五根手指是不正常的呢?
五根手指是正常的吗?还是说,这也是一种可怕的、令人感到反感的密集触须,只是因为大家都这样,而没人能意识得到?
奎尔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那些可怕的幻觉驱逐出脑海,他终于明白了,为何灾难爆发之前没有人有准备,灾难爆发之后也没人陷入恐慌、制造混乱。
因为在这些纽约市民的眼中,没有什么灾难,大家只是一如往常的上班工作,回家陪家人。
而想到这里,奎尔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如果这里没有灾难,人人都是这样,那不正常的是不是他?
会不会他在这些怪物眼中,他也是个怪物?
而后,他又引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么这些怪物,或者说是这些变了形的人类,去哪了呢?
奎尔转头,看到夕阳的光线照射进室内,在这满是粘液的办公室当中竟显出几分温馨来,他忽然感觉到了一种悲恸。
如果人类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存在,那么那些怪物全被消灭了的侥幸之心,便会变成另一种复杂的滋味——另一种形式存在的人类便应该被消灭吗?
奎尔看了一眼自己捏在手上的旅游小报,那说明优美的措辞充满憧憬,不难想象的是,或许写出这篇报道的记者,在这个假期就会选择和他的家人去他曾称颂过的景点旅游。
或许这是一趟布满触须和粘液的旅行,但他们不会为此而感到高兴了吗?不会再有美好回忆了吗?
可能他们早已转变了思维方式,而不再用人类能理解的思维和情绪去感知这个世界,但却也同样有清晰的活着的感受,和另一种层面的喜怒哀乐。
但有人毁掉了这一切。
奎尔站在落地窗前看向纽约中央公园夕阳下的美景,他真的不愿意将自己与一只可能存在过的粘液怪物进行同位类比。
但若这只怪物已无法欣赏美景,而只能欣赏荒诞,那或许,荒诞也有荒诞的美吧。
顺着无尽盛大的夕阳看去,那早已消隐无踪的巨大寺庙之中,传出了“隆隆”的暮鼓声,而那其中也夹杂着一声微不可查的、饱含愧疚的叹息。
我每年都要花大概两个月的时间思考人类长的到底正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