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舒岁安见奚鹃都不曾落泪,只觉悲凄无力,如今却不禁潸然泪下。
可能,她在面前之人的身上感受到母亲对孩子的维护以及爱意。
是让她死去的心又缓缓地被触动了。
女孩推开拥着她的怀抱,再这样下去,会变得贪婪的。
只见她把手举到半空,与她击掌为盟。
二人击了三掌后,谈话刚好终止。
因为外头的陈芳桦伸手拦着冲向这边的人儿。
只她一个小身板,怎么都不可能拦得住人高马大的肖晨。
他轻轻就可以拂开台阶上的陈芳桦,那冰冷的眼神扫了她一眼,随手扔掉手中遮雨的伞。
伞被扔到池子里,惊得桥墩下的一池鱼儿四散开来。
肖晨伸手把舒岁安拉到身后,像是护食的狼崽子那样,打量着她红了的眼眶以及有些泛红的鼻尖,皱着眉与陈洇湄对峙:“莫要难为她,与她无关。”
身后的舒岁安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角,低头敛起情绪,随即摇头安抚道:“阿姨没有为难我,只是说了几句体己话而已。”
体面话谁不会说,显然未能唬住肖晨。
只是舒岁安面上一直波澜不惊,不似被为难,他也不好再对自己母亲不敬,朝自己母亲说了声抱歉。
而他身后的舒岁安,悄然朝陈洇湄那头递去一抹神色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宽心。
她自是不会食言,只是现在不是时机。
......
灵堂中人都差不多到齐了,易衔辞夫妇也隆重的给肖洺晖送来了花圈,后头易洵之也默默的跟着出席。
最后压轴出场的竟然是淮安的周家,也隔着千里迢迢遣了人特地过来奔丧。
而让其他人意想不到的是陈家人也体面的过来送行,连与前夫闹得不愉快的陈洇湄此时也出席了葬礼,只不过脸上带着硕大的墨镜,遮掩了面容的三分之二,让人看不透她此时此刻的神情。
那么些长舌妇自然窃窃私语,只是陈洇湄目不斜视,差人依礼送上花圈后鞠躬上香。
舒岁安默默地回到堂上,在叶君尧身侧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位站着。
她身份尴尬,不易过多暴露在人前。
前头肖家的族中老一些的长辈命法师开始仪式,肖晨站在堂中最前头,主持大局。
舒岁安那儿只能稍稍看到他的后脑勺,看着众人悲戚的哭声,或真或假的哭着。
她心下唯有一句话:“来世做个干净的人吧。”
随后她默默闭眼,随着众人那般立在原地默哀。
......
午后,她没有随大队去陵园送行。
与叶君尧道别后,拒绝了他派人陪同,她自个一个人打车回到了舒宅。
只是后头,有一台车离得不远,跟在舒岁安车后。
舒家的院子无人打理,早已荒芜,比起上次还要显得更加破败。
她先前已经托了人挂牌出售,只是一直未有音信。
在院中站了一会儿,随即转身在门口的地毯下,她摸出那条有些生锈的钥匙,开门。
里头早就没有人气儿,家具都铺满了防尘布。
她瞧了瞧上头角落的小型摄像,闪烁的红灯。
是父亲当年安的,说是只有几个女人在家,安一个以防万一。
知道的人不多,而恰巧奚鹃是其中一个。
屋子里的网络水电从未断过,因为舒父临终前交了一年多的费用。
因此即使无人留宿,宅中的一切还是照旧运作。
舒岁安熟门熟路的摸进父亲的书房,抽出帕子捂住口鼻敞开了门,用随身的帕子随便擦拭了一下书桌,然后打开电脑运作。
她调出了近段时间全部的监控录像,但是翻看了好一会儿,都是一模一样的。
屋内的尘土布满,确实不像有人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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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她否决脑中的想法时,手指点了快进暂停键,有一段摄像跃然于眼前。
日期是上次她与叶君尧回来的日期,她想起那日奚鹃也突然在家中的方向出现。
她当时不疑有他,只因叶君尧当时说是奚鹃想约在家中见她,加上后头也有护工在。
挪了挪鼠标,双击点开录像视频,视频画面时长只有一分钟。
画面离得远,只听见奚鹃熟门熟路的从楼上趴附下来后,她腿脚不方便,只能靠着狼狈的爬行。
曾几何时,她也风光过,何时这般模样过。
舒岁安皱眉继续看下去,只见她死死地拽着门口站着的人的裤腿毫无形象的扒拉。
而她的眼睛死死盯着摄像的位置,有一瞬露出痴狂的笑,但很快又哭得悲鸣:“我想出了,是不是我这样做了你就放我出去了?”
视频已过了三分之二,只是一直都只有那互相拉扯纠缠的身影。
舒岁安不可置信的盯着进度条,眼见快要结束了,但到了55秒的时候,门口那道清冷的声音,她不可能认不得。
“只要你把我交代的事情办好。”
什么事?
舒岁安拖拽着视频重新看了几遍,在奚鹃下楼时手里攥着的正是今早肖晨递给自己证物。
他给自己是因为那是母亲的遗物,给她看看,她相信肖晨人是不知道的。
但她也相信,此事与叶家和叶君尧脱不了干系。
她颤抖着,又把进度条拉回去,前前后后把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的看了三十多次。
记忆全数拼凑起来,她被吓得双手握拳停在电脑前,不敢再点击重新回播了。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被丈夫扔进精神病院折磨,而刚好那个在掌握大权的人本就是中立的位置,亦然接受了安排。
人在那里,日复一日的被折磨,每天都要吃药打针,每天都对着一些与自己不同的人,每天都在那格格不入苟延残喘,没病也慢慢逼成有病的。
舒岁安瞳孔放大,闭眼时想起在医院探视,那时看见衣衫不整的癫狂的奚鹃,她当时隔着铁栅栏看见自己眼中闪过光亮,却看见他身旁的人之时又变回痴呆。
她当时应该喊的是,救我,救我......
肖洺晖的死只是幌子,真正做局的是叶家。
肖家倒了,幼子尚轻,加之背后陈家的势力也不会再提供任何帮助,比起中立,吞噬取代才是真正的目的。
她想起奚鹃临死前的忏悔,想起她如何身无利器的可以接近到肖洺晖。
那簪子是父亲亲自雕刻的,一是用作装饰,二是用来防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