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 流浪吴藩

“怪不得,当初脱欢台吉和我吹牛,说等现在手里的事情忙完,我们就帮康兄弟出征,首战就去攻打阿勒曼尼人的主力,把西吉斯蒙德揍一顿。”他想起了之前的事情,露出了然的神情:“怪不得这么安排,是不是他们那边比较好打啊?”

“首战就打神罗的主力?”让娜女侠质疑道:“那应该也不是他自己指挥,估计只是去镀个金。”

“其实……也没那么难。”杰士卡队长倒是盘算了下:“我在布拉格宫廷,见过西吉斯蒙德。说实话,他的军事水平……聊胜于无吧。郭公子稍微有点战争头脑,打过他确实难度不大。”

“不能轻敌啊。”让娜女侠提醒道:“人家至少也是打了大半辈子仗的,再怎么说,也学会不少东西了吧。”

“不不不。”杰士卡队长却连连摇头:“你要知道,能从过去的胜利中吸取经验,从失败中总结教训,都是很高级的能力,绝大部分人都是做不好的。”

“而西吉斯蒙德,也是这种人。他打仗这么多年,我是没见他的指挥能力有什么进步。他的提升,反而都是在政治上——这家伙越来越狡猾了。”

“至于战场上,别说郭公子这种聪明人了,我上我都行。”他笃定地说:“西吉斯蒙德实在不是什么值得专门留意的对手。”

“你怎么也开始跟着吹了。”让娜女侠明显不信。

“我说的是实话啊。西吉斯蒙德就是这样的。”杰士卡队长却不愿让步。

“拉倒吧,你倒是打一个胜仗再说。上来就挑战神罗皇帝啊?”让娜女侠不留情地揭露道。

“我那也不是打败仗,就是跟错队了……”杰士卡队长面子有些挂不住,支吾着辩解起来:“找错了雇主而已,挺正常的。佣兵团的事情,不算打败仗……”

“好了好了。”朱文奎赶紧制止他们:“时间比较紧,这几天我确实还有一堆事情要做呢。你们先帮我把这些初步准备做好,再看下一步吧。”

他们一边说,一边走,很快来到院子的一角。

这里有个小房子,铺着青瓦。略显简陋的木头门上,画着个十字架,看起来像个村镇里常见的简单小教堂。但屋顶和周围,并没有拜上帝教的其他装饰,反而立着个旗杆,挂着一面日月旗。

朱文奎打开房门,带着两人走了进去,开始收拾东西。

房屋正中,有个高大的架子,中间挂着一幅朱元璋的画像,旁边还摆放着朱氏历代先祖,也就是朱元璋的高祖朱百六、曾祖朱四九、祖父朱初一、皇考朱五四,以及配享的诸位先皇后的牌位。

在架子前的小桌上,放着十字架、念珠、香炉等祭祀礼仪用品,两边还摆着烛台。小桌前又有几个木条做成的支架,上面支着几口小铁锅。

支架再前,沿着墙,摆着好几个高大的木架和柜子。朱文奎走到一个架子前,轻车熟路地拿起上面的一本账册,和两人对了起来。

小主,

这间房子,名义上算是“吴王府”的家庙。但实际上,由于空间比较有限,这里算是兼任了宗庙、教堂和贵重物品储藏室。

理论上,朱文奎也是一名拜上帝教教徒。在这边开始独立持家之后,他就也加入了拜上帝教。

郭康之前告诉他,其实没这个必要。但朱文奎认为,这边大家都是信徒,就自己不信,估计会显得不合群,之后办事也不方便。所以,就让王大喇嘛帮他也做了洗礼,还起了个“康斯坦丁·朱”的教名,拿来跟欧洲人打交道用。

那之后,朱文奎就趁机找教会哭穷,三天两头去索要各种赞助。

按他的说法,自己从东方远道而来,加入了教会,总不能不给点照顾。否则,别说那些长途跋涉过来的商人,会不会多想。其他教徒恐怕也会觉得,教会太抠门,对新来的客人都不够慷慨。久而久之,信徒也会离心的。

现在屋里的这些金银器,包括那几个鎏金十字架、镀银的香炉和烛台之类,都是他那段时间,以吴王府也想建个庙,帮助宣传教义为由,从教会里讨来的。虽然互相都不成套,让这里的宗庙氛围也有点怪怪的,但起码有点拿得出手的祭器了,不至于和之前一样,拿木头刻的玩意儿硬凑。

小让娜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朱文奎甚至以妹妹信仰更虔诚、要吃斋饭为由,天天打着小让娜的名号,带她去娘娘庙,硬蹭人家的圣餐吃,试图把伙食费都省下来。

后来,马王妃身体恢复了些,开始管一些家事,对此很是无语,让他别整天去庙里要饭了,他才停止了这种行为。

当然,朱文奎长期坚持不懈地乞讨,也不是没有用。起码那段时间里,吴王府确实宽裕了一些,连这个家庙都正规了起来。

庙里的朱元璋画像,是朱允炆出逃的时候,顺手卷走的,也是目前唯一一个原装的明朝器物。其他那些牌位,还有放牌位的木架子,则是齐泰在这里教朱文奎念书的时候,两人亲自动手锯木头,给做出来的。

虽然并不怎么合乎礼仪章程,但按齐泰的说法,这叫“有经有权”,条件所限,将就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之后,就一直这么用着了。

当然,可能更大的原因是,吴王家庙的整个设计,就完全不符合明朝的礼制规定。反正大方向都已经错了,这些细节还讲究个什么……

朱元璋当年亲自制定的规则,要求诸侯王设置左宗庙、右社稷两座建筑。吴藩现在是个“流浪王府”,一点领地都没有,所以社稷庙也就省钱了。而诸侯要求的五座宗庙,自然也是凑不出来的,连次一级的“一庙五室”都做不到,只能大家都在同一个房间里挤着,房间前半部分还得充当储藏室。

而最重要的是,按朱元璋的要求,藩国只能祭祀自己的首任国君,不能祭祀天子。但因为朱允炆还在声称自己的继承权,所以依然仿照太庙,把列祖列宗全都塞进来了。

这要是在中原,估计又得闹个大案子出来,还好这边字面意义上的山高皇帝远,也没人管……

和老爹不同,朱文奎已经完全没这种野心了。他觉得自家爷俩都不是这块料,而且就算有能力,又能做什么?难道还真能带人再杀回去么?与其纠结这些,不如少一事拉倒。只是朱允炆团队对此非常执着,他才一直这么凑乎着维持。

据齐泰说,太祖年间朝廷的规定,是因为礼记有一句“支子不祭”的要求,也就是说,周礼要求小宗不能祭祀大宗先祖。但问题是,按春秋记录,郑国就一直从周厉王开始祭祀,宋国甚至直接祭祀商王帝乙。连自居周礼模范的鲁国,都搞了个特权,不从周公,而是从文王开始。

一方面,周人自己的仪式,都经常不合乎周礼;另一方面,周礼也一直在不断变化,后世完本的周礼已经是焚书之后,汉儒重新整理出来的了。由于版本众多,自然也少不了解释不同乃至相反的情况。其中是非曲直,也难以评说。

虽然这个祭祀规则,确实是朱元璋亲自订的,而且可能是为了控制藩王权力有意为之,但大儒们想释经的时候,完全可以推出其他结论来。

大家不好意思直接说太祖不懂经没文化,但像这样,指责礼部曲解周礼,误导君王,还是没有问题的。朱文奎因此十分怀疑,这些礼制或许并没有规范作用——大儒们随便找个理由,都能给它吵翻天。

因此,对于这里,他也就是将就着维持现状的态度了。

不远处,画上的朱元璋越过十字架,好像还在看着众人。不过朱文奎早就无视了这边的古怪布置,把簿册翻了一遍之后,就迅速得出结论:“又得去讨点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