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路易听到马志尼有可能落到奥地利人的手里,轻松写意的笑容顿时从他的脸上消失不见了。
就像是之前所说的,他是个念旧情的人,而且不管路易那个‘共和主义皇帝’的理想有多么荒谬,至少在当下这个时刻,他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相信自己的的确确是个共和主义者的,只不过他对共和主义的理解与大仲马、马志尼他们都不同罢了。
路易坐立不安的盯着亚瑟手中的酒杯,而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也在亚瑟的预料之中。
他很了解自己的朋友,虽然大多数后来者一谈起路易波拿巴总会破口大骂,但是从亚瑟的角度来看,这其实是个有理想气息的年轻人。如果他没有那么天真,也不可能瞒着家里人去参加烧炭党起义。
要知道,在起义过程中,子弹可不管你挂着怎样的姓氏。即便幸运的躲过了不长眼的子弹,活着被奥地利军队俘虏,以他被放逐者的身份,最轻的惩处都是长期监禁,甚至被枪决也是非常正常的。
而正是因为路易有这么一段被驱逐的经历,所以他才更能理解马志尼与‘青年意大利’正处于什么样的危险境地。
一旦路易菲利普正式下达逐客令,那成群的奥地利人与意大利人便会在法国边境‘列队欢迎’马志尼和他的小兄弟们,说不定还会热情的给他们鸣响七声‘礼炮’,最次也得鸣枪十三声以示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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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一边分解着餐盘中的松鸡,一边不咸不淡的问道:“你不点菜吗?一直这么起立坐下挺消耗体力的。”
路易看见亚瑟大快朵颐,抿着嘴唇沉默了半天,忽然开口问道:“亚历山大知道这件事吗?”
“你说哪件?”
“马志尼他们有可能被驱逐出境。”
“路易,你怎么会认为,我会蠢到把这件事告诉亚历山大?”亚瑟放下刀叉:“告诉他无非就是让奥地利人多浪费一颗子弹罢了。如果那颗子弹没有奏效,梅特涅最多也就是多生一颗痔疮。”
“好吧。”
路易重新坐回了座椅上:“我知道你和我提这件事肯定是有原因的,你知道我是和烧炭党站在一起的。我在三年前狼狈的当了逃兵,但是我那不是有意的,而是受到了各方面的压力,这一次无论家族里怎么说,我都得和他们站在一起。
就像是我在烧炭党起义中死去的哥哥说的那样:‘我们拥有的姓氏迫使我们必须支援那些召唤我们的不幸人民。’虽然我现在所处的位置不支持我明面上这么做,但是我可以在暗地里为他们发挥我的余热。”
“嗯……”亚瑟撇了撇嘴:“看来我遇到的那个波西米亚姑娘也不全是骗子。”
“怎么了?”
亚瑟回道:“她说我会和皇帝当朋友,而你,我的朋友,你刚刚说出的这段话确实有些皇帝的气魄。这让我想起了拿破仑的百日复辟。”
路易当然知道亚瑟说的是什么事情。
当初拿破仑从流放地厄尔巴岛回到法国时,面对前来镇压的第五军团,他独自一人走到士兵们的面前,脱下了自己的外衣,露出了熟悉的灰色大衣和军装,然后大喊:“士兵们,如果你们想杀死你们的皇帝,就在这里动手吧!”
而士兵们听到这句话,不止没有开枪,反而纷纷放下武器高呼‘皇帝万岁’,并倒戈支持拿破仑。
作为一位命中注定的波拿巴,路易对于叔父的光辉事迹可谓是倒背如流。
或许在未来,他可以变得老谋深算,但是当下他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
或许他可以抵御其他的高帽,但是唯独将他与叔父相提并论是他永远都没办法抵御的弱点。
“得了吧,亚瑟。”
路易红着脸摘下帽子扔在餐桌上:“我现在能活动的地方不多,但是如果有用的着的地方,我是不会推三阻四的。亚历山大总是嘲讽我不是真正的共和主义者,但是我今天就得让他瞧瞧真正的共和主义是什么样的!”
不过,刚刚抒发了壮志豪情的路易倒也没有完全被亚瑟的吹捧冲昏头脑,至少他还记得自己的老上司是一位多么狡猾的人物。
路易松了松自己的衣领,将身子向前探了探,压低嗓音道:“但是你得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和马志尼他们搅到一块儿去。你又为什么想要帮助烧炭党,这是外交部的命令吗?还有,帮助马志尼的青年意大利和那位波西米亚姑娘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