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刘氏(二)

绍宋之后 广寒宫宫人 1102 字 1个月前

岳飞走了之后,岳家的日子是一日不如一日。刘玉娘再也没有了往昔能安享片刻休息的时候。大着肚子也得跟着婆婆下田,晚上回来还要织布。

不然怎么办?家里最大的男孩岳翻只有十岁,岳云五岁,都已经开始学着拾柴火。要不家里这么多张嘴吃什么?

岳飞的军饷开始还寄回来过几次,后来河北是越发的乱了,女真人的铁骑一次又一次的南下。他彻底和家里断了通讯。岳家这些孤儿寡母也都战战兢兢。

本来玉娘还听说新的官家继位,改元“靖康”。巴望着能减点儿田赋什么的。结果新官家一上台就要给老爹收拾烂摊子。对于他们这些人,只有更加严酷的盘剥。

就是在那样兵荒马乱的岁月里。玉娘生下了她人生最后一个孩子岳雷。小婴儿干干瘦瘦的在娘胎里就受了罪。玉娘抱着孩子。想着自己不能劳动,家里又多了一口吃饭的人,真是欲哭无泪。

但她的厄运似乎还没有随之结束。靖康元年,完颜粘罕与完颜罕离不(二太子)围困开封。

大宋建国百年,第一次打响了首都保卫战。新官家为了与退位的父亲太上道君,皇帝争权。甚至同意与金军议和,割让太原三镇。

眼看着邻居家都成了金贼纵火享乐的地方。本来就战战兢兢的河北大户们是再也待不下去了。一个一个地收拾细软,携带家眷。成群结伴的向南逃走。

岳云说:“婆婆,阿娘,保家卫国不是我们大宋子民应该做的事情吗?他们都走了,家乡就要让给女真人吗?”

岳母欣慰,玉娘却哭了,道:“梅花韩家世代都是相州知州。几乎和分封的土皇帝没什么两样,他们都跑了,显然是把我们这些小民的性命不当回事儿。你小孩子家懂得什么?”

岳母怒斥道:“闭嘴,有你这样教育孩子的吗?云儿说的就非常对,男子汉若是不能保家卫国,生来何用?”

玉娘也爆发了,“保家卫国,保家卫国。赵家的皇帝都不把国家当回事儿。你们岳家人又操的什么心?我嫁了个丈夫,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全家老少都扔给我一个人。家哪里还有家的样子?”

岳母气急了,一个耳光抽上去,道:“我问问你哪来的脸说这些话?家里的活哪个不是我在干?你劳动了多少?这么看不起我儿,还过的什么日子?”

玉娘虽然不能打婆婆,但气势上也丝毫不让,也不顾女儿安娘已经吓哭了,道:“是我懒惰,我不识大体。但我好歹给你们岳家生儿育女,不求锦衣玉食,起码不该当牛做马还要被嫌弃。阿姑这么看不上新妇,不如一纸休书,让我回娘家。好歹我父母还在,有我和孩子们一口饭吃。”

岳母被儿媳妇气的心肝儿疼,好歹知道不能再继续打人了,直接骂到让她滚。

玉娘感觉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见岳云不肯走,就牵着安娘抱着岳雷回了娘家。他见着了父母,自然把自己的委屈说了十成十,还添油加醋描绘了不少。

没想到阿娘的话让她心惊不已,阿娘看着小猫一样瘦弱无力的岳雷,道:“你家阿姑也是的,日子都这么艰难了。这孩子一看也不是个长寿之象,干脆送人或者扔了便是,省些口粮。”

阿爹的话却更加让人寒冷,“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要是个女儿也就罢了。到底是个男丁。”

玉娘终于知道害怕了,牙齿打着颤让安娘和岳雷在里边睡觉,又对父母道:“爹爹阿娘,你们怎么这样说,这孩子都是我十月怀胎剩下来的呀?”

阿爹说:“好啦,反正孩子姓岳,我们也不扎你的心了。闹成这个样子,以后有什么打算?”

玉娘说到这个,虽然犹豫,但是念头已经起来了,就道:“如今,河北到处都不安全。岳家又不过是个佃户,我实在是不想呆了。求父母收留我和孩子们,我可以做针线活养活他们。嫁妆也可以全部交给兄嫂。”

没想到父母对视一眼。母亲出去纳鞋底,父亲则嚼着槟榔,道:“玉娘,父母从小疼你,现在爹爹也给你露句实话,其实我们这些日子已经在准备,很快就要离开河北。你是我的亲骨肉,带上你我没有话说,但岳家的孩子,我们是不肯养的。你也不要怪爹爹心狠。你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吗?凭你做那点女工,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里,养活自己勉强可以,如何还能养活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明明已经开春,黄河的水都已经破了冰,但是刘玉娘却觉得浑身寒冷无比。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纠结和绝望过。不由得像小的时候那样,扯着父亲的袖子,哀求道:“爹爹,您这不是要了女儿的命吗?”

刘父冷漠道:“为父是在救你的命。岳飞现在还不知道是死是活。你要继续留在岳家,那才是一个死。但我也就这么多财力,怎么可能去给姓岳的养孩子。”顿了一顿,又叹息道:“玉娘,你是一个好孩子,也要体谅父母的不容易啊。我们年纪已经大了,将来刘佳早晚是你兄嫂当家,带上你,我们已经要豁上这张老脸了,不可能再有别人。”

玉娘哭了,“爹爹,您怎么能这样?是您当年把女儿嫁给岳飞的,您说他一定会有出头之日?现在不能不管我呀。若我不要这三个孩子了,那不是看着他们去死吗?”

刘父说:“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谁知道天下大势会乱成这样?总之我就是这个意思,你自己想想吧。”

玉娘活了二十四年,从没有一夜如此难挨,她借着月光贪婪地看着安娘和岳雷的小脸儿,又不断想着小牛犊子一样的岳云。左右为难,就是下不了狠心。但却也实在不甘心这么年轻就日夜担心被胡人抓去当营妓,或者被一刀砍了。

第二天一早,她顶着黑眼圈问父母说:“云儿满六岁了,可以干活了,就带着他可以吗?我让他改姓,正好二嫂生了三个女儿还没儿子,将来姑舅做亲,便宜不了外人。”

刘父有些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