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崔锐被唤进养心殿。
崔扈将一本明黄奏折扔到他脚边,怒不可遏:“你身为太子,这世间什么样的女子寻不到,却非要与你的臣子抢女人,那女子水性杨花,如何进的了东宫。”
崔锐两掌收紧,凤眼隐约透出暗色锋芒:“父皇,外面所传只是谣言罢了。她是什么样的女子,孤最是知晓。”所说之言与他的面色一样冷冽。
第一次,这个让他引以为傲的儿子与他如针尖对麦芒,如此疾色地反驳自己,只是为了一个这样的女人。
瑞昌帝亦是不容反驳之人,若是换做旁他,他早命人将其拖下去杀了。
可这是他付出无数心血培养的儿子,是他披荆斩棘捧上高位的儿子,与他那被他亲手弑杀的亲哥哥长的六分像,与自己性情一模一样的儿子。
崔扈咬了咬牙,帝王下颌紧绷,睥睨逼人的眸居高临下:
“那女子巧言令色,诓骗我儿,我儿良善,才中了她的花言巧语,不过是因我儿未娶妻未纳妃所以不知晓女人为何物罢了。”
崔锐凉凉勾唇,黑曜石般的眸子透出摄人心魄的炙热之光:“父皇,并非如此,一切都是儿臣心甘情愿。”
“放肆!”
崔扈眸底寒光乍现,杀意肆起。
他已给崔锐找好了理由,可崔锐却不识好歹。
崔扈黑沉的眸俯视着案下之人,满身暴戾倾泻而出。
崔锐恍若未闻,深邃幽冷,古井无波。
崔扈忽地冷笑,凉薄双瞳直勾勾凝着他:“若早知晓我儿被那女子迷成了新般模样,朕便不该给她留了苟活之日,早该一颗毒药下肚一命呜呼,如此这般,我儿应该便已清醒,而不是如现在这般痴狂。”
此话在崔锐耳畔隆隆作响。
他猛地抬头,血色一片的眸赤红乖张,在对上龙椅上的皇帝时,突然扯出一抹浅笑。
他竭力抑制从喉间涌上的血腥之气,指尖用力抚摸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须臾,叩首在养心殿方砖之上,沉凝开口:
“请父皇饶她一命,给她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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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道叩头声响彻在阒静的殿内,候在皇帝一旁的李玉微敛下眸,因着陡然直降的气氛脊背发凉。
在他记忆中,太子一直是海纳百川,壁立千仞的典型。
不言自高,不言其深,不言自能,自来稳如泰山,不语流深。
不仅是瑞昌帝乖顺的儿子,还是大盛勤励自勉的太子。
可这个让瑞昌帝一直自得的儿子今日竟为了一个女人折了脊梁,以太子之躯,在大殿之上祈求皇帝饶过一个女子卑贱的小命。
讥诮之色蔓延至崔扈面上:“崔锐,若是容王还活着,你定不敢这般恣意妄行,若早知晓如今局面,朕便不该纵容你,让你像今日这般肆意妄为。”
崔锐头颅低垂,唇角微翘:“父皇便不能再给孤的奉仪一次机会?那些传播谣言之人儿臣定会查清,不会让任何人好过。”
“还在冥顽不灵!”
瑞昌帝终是失了耐心,似是对他失望,情绪尽收,淡淡开口:
“她所中之毒乃是朕亲自为她所选,注定受尽折磨狼狈而死。
崔锐,朕要你亲自看看,再美的女人死时也是褪尽芳华,形容枯槁,不复盛美,惹人嫌厌,至始至终,你迷恋的不过是一具红粉骷髅,却还不知悔改,执迷不悟。
朕要告诉你,做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样的女人只会败坏你的名声,若是朕,只要碍了朕的路,朕绝不会让她有任何活着的机会。”
跪在地上的男人头颅微垂,一抹浅浅的红氤氲在他眼底。
他只觉笑意要从眸中破出,须臾,优雅伏跪在地,薄唇轻启:“父皇,儿臣知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