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臻其实已经被勾起了兴致,嘴上却还是说道:“你确定你稳得住?好歹自己绑条绳子吧。”
“你那么轻,没事。”玄天承笑说,素来沉静如水的眼睛里闪着亮光。
叶臻当下不再犹豫,学着他的样子翻了出去,左手抓住栏杆,身体完全悬空,右手抓住了他的手,挑眉看他,“那我真松手了?”
“来吧。”玄天承语气沉稳,目光温和,抓着她的右手微微用力,“我不会让你摔下去的。”
他干燥温暖的掌心传来的力量,让她一瞬间心跳如鼓,耳根微微发热。几乎毫不迟疑地,她松了左手,身体骤然失重下坠,又被他迅速捞了起来,向上一带。
叶臻顺着他的力道,被他一把揽住腰身,脚下踩住了一块微微突出来的石头,稳住了身子。低头看见一块碎石直直坠下,落向五十丈远的江面,不由吐了吐舌头。还好她来往留仙谷走惯了海上风浪中晃荡的光索,不然光是在这里向下看就要眼花腿软了。
“刺激。”叶臻噗嗤一笑,右手抓住了一根藤蔓,抬起头来看他,“看来,你早就发现了?”
崖壁上风大,两个人的头发和衣服都被吹得猎猎作响。
玄天承这时放开了一直护在她腰间的右手,微微倾身帮她挡住大风,示意叶臻看向他左手一直握着的那根细得几乎看不见的线,附耳说:“这应该是传说中的‘长相思’——正是取相思不尽不绝之意。注入灵力后,能够自由伸长,细如毛发便能承千斤之力。几个时辰后灵力消散,线便随即融化,不会留下痕迹。”
叶臻第一次听说“长相思”,有些发怔,不由伸出手去触碰那根细线。那线既轻且软,末端随风飘在空中,看不到尽头;握在手中甚至没有感觉,看起来是如此脆弱,实在不能让人信服能够承载几个人的重量。她微微侧转头,脸颊就擦过了他的鼻尖,不禁耳根一红,“……所以说,他们是扯着这根线上下的?咦,这线居然能自由滑动……是滑索!”
“对,滑索。”玄天承点头,又说了心中的猜测,“我刚才见了‘长相思’便想到,或许是第一批杀手挟持着人质跳下去,正好把第二批杀手拉上来。舞女虽然身体轻盈,但加上人质的重量,完全能把杀手拉上来。”
“的确行得通。不过,线的支点在哪?这些木结构能受得住几十个人的重量?”叶臻思索道,“而且这么说来,第二批杀手应该是从这里进望川楼的。可他们分明是在我进包间一段时间后才刚刚上楼。”
“望川楼建在山崖上,所用材料承重能力极好,远超寻常建筑。只要支点分散一些,完全能够承受。”玄天承用下巴指了指正上方那扇窗户,“喏,天字一号包间在我们头顶。看见窗棂上那点闪光了么?那就是一个支点。”
“也不怕把窗户卸下来。”叶臻咂嘴道,想到他们现在相当于就是借着细线挂在窗棂上,不免微微打了个寒噤。
“放心,摔不着你。”玄天承看出她的心思,微微一笑,“至于第二批杀手么……你说他们有四五十个人,天字一号包间的窗户不大,他们是来搅乱场面的,不可能也没必要同时通过这里进入望川楼。我猜测,因窗口狭窄,第一批刺客跳下时有先后,第二批刺客上来时便也有了先后。你不是说,你当时进来时房内有三个刺客么?那三个人应该就是通过窗户进来的。剩下的人太多,应该是从那边进的望川楼。”他说着,努嘴指了指脚下斜后方位于一层半的另一个大平台。
叶臻借着微弱的光看过去,眼睛一亮,说:“等我一下。”
不等玄天承反应,她便拽了根细细的“长相思”,往那处平台荡去。
她足尖一点崖壁,稳稳落地,不由又惊诧地看了眼手心的细线:天下竟还真有这样神奇的物件?
江风潮湿,春夜凝了露,果然留下了痕迹。她收拾心绪,蹲下身在平台上四处查看,说道:“几十个人的脚印,都叠在一起了,不过……鞋底花纹很熟悉。”她猛地站起身来,差点一头撞上他的下巴,连忙后退,”哎?你怎么也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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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承扶她一把,抱臂浅笑道:“不下来,在上面颤颤巍巍地吹冷风?”他低头看了片刻,默了一下,说:“是宁寿宫侍卫的鞋。”
叶臻一愣,皱眉道:“这个你可以不用告诉我。”
“这算重要线索。”玄天承拧眉,“不过,宁寿宫侍卫中有大半都是陈家的人,陈婉宁持有能够调动侍卫的令牌。”
“就算你说‘全是陈婉宁的人’,我也相信嘛。这么实诚,倒让我好生惭愧。”叶臻嘟囔,又有些感动。
“那会误导你的判断。”玄天承目光沉静且坦荡,看着她说道,“阿臻,我也是来找证据的。某种程度上我比你更希望张烨是清白的,但这不是我在你面前为他矫饰的理由。”
叶臻感到受之有愧,却又不可避免地心神悸动,片刻才低头说:“好吧。是我狭隘了。”
玄天承微微侧过头,岔开话题道:“我刚才下去看过,江岸泥沙和水草不是自然的样子,有船停靠的痕迹。如果我没猜错,第二批杀手就在画舫上,就在那段人人自顾不暇的时间,画舫靠过岸。”
“你下去过?”叶臻瞪大了眼睛,旋即了然,怪不得他鞋底上都是泥泞。
她扶着栏杆向下望了一眼,五十多层楼高度下正是夜色下漆黑如墨的澧水。崖壁上没有任何明显的落脚之处,一旦下去,一身安危都只系于这根细细的线。她忍不住腹诽,这人胆子还真大,万一这线不牢靠呢?旁边都没个人看着。
玄天承点头,沉声说:“你也可以拽着线下去看看,一会儿我拉你上来。”一边把手中细线的另一端递给她。
“我下去?”叶臻咋舌。刚才荡过一次,她已经不再怀疑这线的结实程度,但是要下峭壁……谁怕谁么,五十丈高而已,还有他拉着呢,刚才他可是一个人下去的。
她掂了掂那根细线,莞尔,“那你可要拉住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