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百草堂

天澜笔录 子慕凌兮 3841 字 26天前

她安排了无极阁影卫去查监察御史遇刺的事,一面又吩咐了加强百草堂的防卫。到了半夜,她又怎么都睡不着了,于是点了油灯去堂内巡视。

许夫人趴在许大人床边睡了,姜尧就歇在隔壁的厢房方便照应。倒是许夫人的陪房妈妈醒着,说什么也要给叶臻重金酬谢。叶臻于是又问了些话,才晓得这许大人原是京中大族出身,也跟方榆一样,要从底层做起。

玄天承来的时候,差点把叶臻吓一跳。

二人走到后院,一时谁也没开口说话,眼观鼻鼻观心,最后不约而同抬头去看天上的星星。今日晴空万里,夜里星子多且闪亮,暖风微醺,倒让二人一时都有些心神摇曳。

“……你怎么来泗水啦。”叶臻偷偷抬眼看他,手指差点拧成麻花。

“我明日得去渝川县。就是……”玄天承分明觉得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绷紧了下颌,“顺路。”

叶臻噗嗤一笑:“你欺负我没看过舆图么?渝川哪里就顺路了?”嘴角分明微微上扬。

玄天承说:“我昨日还在上京,今日才往西南来——去渝川查军饷失窃的案子,明日知县要给我接风。”说得一本正经。

叶臻在心里默默算了路程,道:“饿不饿?我给你煮面吃。”

厨房亮起了暖黄的光,叶臻添了柴,生着了火。

玄天承坐在桌边,左手支着脑袋,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她动作有些生疏,却有条不紊。静谧的空间中,唯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火光的暖融温度。此刻虽身在异乡,他却分明有了家的感觉。

“许御史的事,我刚知道。”玄天承语气有些凝重。

叶臻“哦”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两口锅热起来,她一边倒了清水,另一边煮上了备着的骨汤。她盖上锅盖,说道:“那你知道他的伤,是枪造成的么?”她顿了顿,又说,“你之前应该见过姜尧?他如今也算半个朝廷的人,你有什么疑问,都可以去问他。”

“我会去了解。”玄天承说,“此事背后水很深,百草堂救治了他,只怕也会惹上麻烦。你万事多加小心。”他站起来,走到叶臻身边。叶臻正好掀开了锅盖,热气升上来,熏得两人脸都有些红。

叶臻下了面条,一边说道:“我知道,我已经让影卫去查了。这件事说来也跟我有点关系,我那天从景春苑废墟里捡到了一把枪,姜尧说许大人腿上的伤就是用那种枪的子弹造成的。”她手中动作微微顿了下,抬起头看向他,“你和哥哥,是不是也在查军火库的事?我倒是不打紧,你们才要小心。他们敢对许大人动手,未必不敢对你们动手。”

玄天承轻笑道:“你放心吧,这样的手段,还伤不了我们。”他想了想,又说,“我这几日都在渝川处理军饷的案子,你有什么事可以去找我,或者去找遂宁侯——他就在泗水,报我名字即可。”

“嗯,我知道了。”叶臻点头应下,笑说,“你若是有需要,也欢迎随时来找我,或者去寒轩的铺子——反正你差不多都知道是哪几家。”

她这时把面捞出来放到冷水里,另寻了个海碗,放了盐,又翻出一个瓷罐,挖了一哚猪油。玄天承在一边看着她忙碌,嘴角的弧度就没下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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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臻一回头便看见他这副难得一见的表情,愣了愣,笑骂道:“我可是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啊,不许嫌难吃。”她自是知晓,自己的手艺比起他这个栖梧阁大老板来说根本不能看,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脑子坏了说要给他做面。

“不嫌。”玄天承倚坐在灶台边,笑道,“吃你做的面,何其有幸。”

叶臻脸又微微红了。自从那晚两人都一时冲动意乱情迷了之后,今日再见,两人的心照不宣与往日显然是不同了,好像说什么做什么,多么正常的事情都带上了点暧昧的气氛。要死,她根本不像往日的她了,她从前还最看不起那些满脑子情情爱爱的小姑娘的。她在心里暗暗啐了自己一口,把面捞出来放到骨汤锅里,等锅开的时候,情不自禁又偷偷抬眼去看他,不料却直直撞见他专注看向她的目光。

玄天承其实也有些慌乱,顿了一下,终于说:“其实……我也不是很顺路。就是想到你在泗水,进城就听说了许家的事,猜你可能在百草堂,想来看你一眼。”

叶臻又感觉到心脏“砰砰”跳动起来。她一顿一顿地搅着面条,讷讷说:“大半夜的,你来我也在睡觉。”

“你正好没睡,算是意外之喜。”他似乎还有别的话想说,却只是笑着,“可不是赶巧么?还有面吃。”

锅开了,叶臻把面捞到海碗里,浇上骨汤,撒了葱花。她把面端给他,又煎了个荷包蛋。

二人在桌边相对而坐。

叶臻觉得,看他吃面实在是一件满足的事。过去数年间,倒是她时常吃他做的饭,也不知他看着她吃饭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自己吃相不算斯文,而他吃得快却一丝声响不闻——她浪荡江湖惯了随性得很,他虽离了军营多年身上还是带着从军的影子。

“面很好吃。”他很快地吃完了,笑说,“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一手阳春面?”

“嗯哼。去年专门跟江州一个老师傅学的。”叶臻收拾着碗筷,见他主动要洗,也没有推辞。她把炊帚递给他,又说,“老吃你做的,想着哪天有机会回你一顿。”

二人又闲谈了几句,玄天承忽然停了动作,说:“那天……我虽是烧糊涂了,但我说的是真话。”

叶臻不料他提起此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片刻只“嗯”了一声。

玄天承看她情态,猜她心中只怕又胡思乱想,暗道今日这趟果真是来对了。他又说:“那时,还是你体谅我更多些,我却不能讲出更多理由,思来想去,总觉得欠你一个说法。这些话,清醒的时候说开的好。”

叶臻忽地有些紧张,“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