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春秋》曾云:“使乌获疾引牛尾,尾绝力勯,而牛不可行,逆也。使五尺竖子引棬竖,而牛恣所以之,顺也。”疾引牛尾与拖牛倒行同样有悖于牛的天性,可想伊馛的能耐之大。
拓跋焘看得抚掌大笑,又多喝了几盅,醺醺然扬赞道:“崔司徒智略有余,朕早已心悦诚服。却未料,伊馛不过一弓马之士,竟能拥有与崔司徒同样的见地,实在是令朕惊诧万分。”
对此,崔浩口中虽曰“何必读书才做学问?前汉的卫、霍二人便是绝好的例子”,私心里颇不以为然。
说伊馛赋性忠谨、力大逾牛倒是不假,但此人之见地,又如何能与他这出身清贵、智慧圆妙的才士相较?谁一辈子还没个押上宝的时候呢?
腐草之萤,竟欲与日月争辉?崔浩轻轻摆首,面上闪过一丝不为人所察的轻鄙之色。
当然,他是个善于掩藏心思的人,否则也不能伴君于前,却无甚疏漏之处。譬如晚宴那日。再比如眼下,上一瞬,他犹在思虑着“正朔”之事;但又在须臾之间,亦能迅然抽离,与人君说起穆寿渎职一事。
7
皇帝车驾尚未返抵平城,便有两桩要事传来。
一是,拓跋焘前脚刚走,张掖王秃发保周便据众反叛,霸去了张掖重地;二是,连日以来的平城之围已然解去,算是有惊无险。
有失有得,两桩事颇有些“失之桑榆,收之东隅”的意味,但拓跋焘也并不十分在意。
想那秃发保周,毕竟是秃发皇室的血胤,如何又甘于折腰侍君,屈居人下呢?
是以,他据地而叛、罔顾圣恩,虽于理不合却又于情不违。
在此之前,为了跟河西国宗室打心理战,拓跋焘听取拓跋月的建议,对其封王加爵。
当时,他也担心对方会恃权生变,但凡事难以两全其美。只要“张掖王”这三个字,照亮过沮渠氏们的眼睛,那就不算一步错棋。
现下,秃发保周也只据有张掖而已,而在河西走廊之上,遍是大魏兵士的布防,拓跋焘就不信,一个过气多年的皇胤,能搅起多大的风浪来。
再说平城一事。.
十余日前,拓跋焘接到了平城受围的消息。
原本,他对于平城的布防,有着极为周密的部署。他相信,纵然某个环节出了差错,柔然人也定然铩羽而归。却没成想,宜都王穆寿居然辜负他的信任,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这个错误说来也是可笑至极。
穆寿一贯以中书博士公孙质为谋士,这一双痴汉,不知从哪儿得到个巫觋,并听信其言,认为柔然人断不会前来犯境。是以,二人紧绷的神经立时松懈下来,把皇帝的吩咐抛到了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