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乌溪河

说她幸运吧!她成亲没有两个月,她几年不见的亲爹,来了乌溪坡上,还给她母亲的船要去了,她被赶去寄宿在别人花船上挣钱交税。

阿娘跟我一样是船上生乌溪坡长大,她才真正不是她爹的孩子,她爹来的次数不多,为数不多的次数里,见她一次打她一次。

她母亲看了没办法,只好约定不给他来了,每个月捎钱回去养家渡口,这不老太太没了两个月。

也就两个月没往家里捎钱,老头怒冲冲的撵来教训,到了乌溪坡才知道,赚钱的人已经不在了,便宜的丫头还自作主张嫁人登记了名字,一切都已经木已成舟。

老头气的脱鞋给闺女一顿好打,问她为什么不回去报信?

打完拿了闺女所有的钱跑回村,叫来了三个大儿子,又给闺女一顿爆锤,把她赶下花船,把花船租给别人用,以此用船租渡日子。

不回去报信的事,老头真是冤枉了阿娘,不是她不愿报信,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家在哪。

她不像我,出生自带记忆而来,能睁开眼睛时,就目睹了她做船娘受的苦楚。

我刚学会说话时,用我红的刺目的正义感爆棚心,一本正经的劝诫她别做船娘了,迎接我的不是欣喜和慈爱,及娘的崽崽懂事了!而是一顿一顿又一顿的毒打。

随着打骂的过程,我在阿娘嘴里总能听到。

我短命鬼,我死鬼爹丧命鬼,我没良心的姥爷,和没有血缘关系的阿舅们是鱼鬼、虾鬼、病烂鬼、砍头鬼等等,反正所有的鬼,都跟阿娘沾边的人占齐了。

阿娘长得漂亮心气高,被抢了船便发誓要自己买一只,她的这些优点,我一样都没继承到,我反倒是继承了死鬼陈鼻子的优点。

我长相普通,普通到我掉在乌溪坡的人流里,阿娘不大声喊我短命鬼,她都找不到我。

但是我很叛逆,仅仅只对她一个人叛逆,她几乎每天必干的事就是打我,因为常年打我,手都打的起茧子了。

阿娘确实对自己够狠!年纪轻轻在乌溪河上闯大了花七娘的名字,四年间,除了交各种税赋还兼顾养家渡口,就这她还愣是攒了钱,给自己重新买了条花船做主,告别了寄宿不能见夫君的日子。

十九岁时买了船跟陈鼻子去登记,欢喜的让他上船住了十多天,享受了自己也是有家有夫的日子,后面该挣钱还是挣钱。

小主,

二十岁时陈鼻子上船留宿,睡到半夜被阿娘的恩客,直接差人扔水里赶下去,从此以后他就没能上过船,也就是那个半夜里有的我。

我出生被送回青牛村,陈鼻子让寡妇给我丢去草丛里自生自灭,然后让人带信给阿娘,说我叫夭娘,一个出生就要死的娃。

送我回去的人,当时看陈鼻子不想要我,她偷偷的留了心眼,悄悄跟寡妇去了野地捡回我,抱着我回去找了阿娘,还拿到了二百个谢钱。

打那后,船头这边一双绣花鞋外加一个我,船头那边船舱里是阿娘,稍微大点能下船了,我就摸爬滚打在乌溪坡生活了。

至于我锁骨上的长疤,是阿娘二十六岁那年,被孙保头上船虐待的昏死过去,我看了暴怒,扔了阿娘船头上的绣花鞋。

被来拿钱的陈鼻子看见了,当时薅着我的脑袋,给我打的鼻口窜血,又因为多年积压野种的恨意,不管抓着什么东西都疯狂的赏给我。

他打疯魔了看见手边的烛台,拿起来对着我的脖子,打算给我送走喂鱼的,不想我命大挣扎他划错了地躲过死。

然后我阿娘醒了,抓起大棒子一棒打他头上了,血红着双眼告诉陈鼻子。

“短命鬼,幺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花七娘豁出命去,要你和你儿子偿命,她跟你一样的眼睛,你为什么就是看不见?”

“别人瞎子都能疼幺娘,你这个亲老子为什么非要当睁眼瞎?以后老娘一个子,都不会再给你拿去了,索性让衙门拿铁锁砸死你个烂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