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身披黑衣,头戴范阳毡笠,一抹鲜红缨子在夜风中飞舞,身形轻捷剽悍,仿佛是只伺机狩猎的豹子。不知为什么,沈鉴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本能的停住脚步。
那人三两步赶到小官儿身旁,二话不说扭过他肩膀。骤然间寒芒一闪,脑袋便连同乌纱帽一起落了地。
黑衣人抖了抖白毡笠上的鲜血,竟然浑若无事一般。
看到这儿,沈鉴不禁啊的一声惊叫出来。
黑衣人猛地抬头,正好和沈鉴的目光撞在一起。沈鉴不禁愣住了,因为他看到一双金黄色的眼睛。
即使是明月也无法掩盖它的光芒,这双眼仿佛有种诡异的力量,让人心旌神摇。
突然,黑衣人将钢刀一甩,大踏步朝沈鉴追来。
沈鉴猛然惊醒,掉头便跑。手无寸铁之人是万万敌不过持刀凶徒的。况且刚才那一刀干净利落,没有丝毫多余动作,沈鉴自忖即使有兵刃也未必是此人的对手。
所以跑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他的目标很明确,崇文门前有驻守的士兵。只要跑到那儿便安全了。
他边飞奔边大喊:“来人!杀人了!”
这时一队巡逻的军士当街经过,问道:“嚷什么!出什么事儿了?”
沈鉴上气不接下气道:“馆驿……快……”
军士们立刻赶到馆驿门口,见死者是个当官的,当即遣散看热闹的百姓,对沈鉴道:“你不要走,待会儿跟我们回衙门。”
沈鉴掏出虎头牌在几人眼前一晃。众军士识得厉害,立即躬身道:“愿听差遣。”
沈鉴道:“找书吏来,我要验尸。”
不多时,书吏被带到现场,沈鉴已趁这功夫查明了死者身份。他皱眉道:“记:死者潘东阳,谢良人氏,正八品代县令,来京述职下榻于馆驿。死时约为戌时二刻。死因……斩首而亡。”
此刻那可怜县令腔子中的血还在汩汩流淌,冒着微微的热气。书吏哪见过这个,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沈鉴厉声道:“滚一边去,别破坏现场!”
书吏捂着口鼻挪到旁边,沈鉴伸手在断颈上摸了摸,沉思片刻道:“记:皮肉不卷,颈骨平过,为一击致命。”他忽然喃喃自语:“好大的力气,好快的刀……”
“大人说什么?”书吏问道。
“没什么。你接着写。凶手身高七尺余,穿黑衣,戴范阳毡笠。金眼,极易辨认。”
“金眼?”书吏疑惑道:“天底下哪有金色眼睛的人?请恕学生直言,我在京城见过不少番邦人,什么碧眼、青眼甚至紫眼都有,可唯独没见过金眼。”
沈鉴道:“我看得很清楚。况且又不是只有我一个瞧见了。”
书吏自觉失言,低下头如实记录。
这时,几名军士突然齐声惊呼:“人头动了!”
沈鉴回过头去,直吓得寒毛倒立。只见那颗与身体分离的头颅居然张开嘴,里面缓缓升起一棵紫色的枝芽。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有鬼!”,军士们刷的拔刀在手,就要上去将尸体剁得稀烂。
沈鉴却喝道:“慢着!”他深吸一口气,极力控制住恐惧和狂跳的心脏,走到人头旁将枝芽抽出来。
他凝视着枝芽,喃喃道:“你想对我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