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一拳,竟随着他闪避而至,像是本就落在这地方,又好像早有准备,避无可避,难以躲避。
陈拙见对方如此托大,一时间杀心大盛,粗短的胳膊陡然恢复,猿臂尽展,浑身筋肉都在疯狂蠕动,骨骼颤鸣,口中爆出一声疯啸,右拳已然捶落,其声沉闷如重锤敲鼓。
“通!”
两拳相击。
藤田斋老脸狂颤,匆忙招架,劲力相撞处,其干瘦的手背上一条条青筋血管纷纷似是蚯蚓般自拳眼顺着手臂上攀,外扩于体表,钻了出来,好生骇人。
心神一稳,定睛再看,面前惊见一张青面獠牙的罗刹脸儿,森然可怖,露着一双阴厉刀眼,杀气冲霄。
一拳甫接,陈拙另一手五指弯曲成勾,照着藤田斋的腰腹探去,似要抓肠掏肚,残忍狠辣。
藤田斋头皮一炸,怪叫一声,下踩枝丫,借力后仰倒翻,浑身紧绷如弓,险之又险的避过了这一爪,然指劲刮过,腰腹还是被带出五条血口,武士服被撕开五道口子。
杀机未散,他后翻急退,眼前却是一花。
枝丫摇晃,陈拙蹬枝扑来,如猛虎跃涧,双爪下探,两条双腿更扫出一阵呼啸风声,足锋似刀,朝藤田斋罩去。
藤田斋后翻一稳,身形回正,目中冷光一现,不惊不慌,反是冷冷咧嘴,抬手已闪电般握上背后太刀,振臂抖手,刀鞘炸裂,身在半空已朝陈拙出刀。
一团银芒刀光当空搅动,灿烂夺目,带起阵阵嗡鸣之声,近处的枝叶齐齐无声碎断。
这刀光之快,却有其独到之处,且二人皆在半空,若是常人在这难以想象的刀势下恐难有生机,可陈拙却似早有准备;那神道无念流乃是日本三大剑道门派之一,近代尤其威势最盛,他早就提防着那把的太刀呢。
三尺绕指柔无声吐出,如灵蛇急转,自上打下。
叮叮叮叮……
二人下坠急落中,一连串的清脆碰响、金铁相击,在两团碰撞的银芒间激烈生出,似狂风骤雨,如激浪冲天。
劲风交错,二人各处要穴,譬如肋下、腋下的衣裳已在嘶嘶绽裂。
王亚樵闻声而至,正巧目睹此幕,双眼发直,好不震撼。
藤田斋亦是暗暗心惊,面前那一团刀光猝然弯出个弧度来,软韧刀身借着他太刀的拦截,刀尖竟直戳他面门而来。
当即心头一突,口中猛一提气,坠势再添,刀光交错,他人已落地,双脚一稳,不见停顿,矮身似鹞子钻林,脚下踮脚踏草一拐,轻灵飘逸,绕着一颗数人合抱的老木转出半圈,刀光回转如电,已朝堪堪落地的陈拙刺出。
“死来!”
这一刀刁钻狠辣,如长虹经天,似精芒掣电,只见刀光一过,陈拙发梢已被削去一截。
二人相对站定。
藤田斋原本还面有得色,可他脸色微变,一抹脖颈,才发觉先前被那刀尖刮出一条极细血线,当即眯起一双如鹰如隼的眸子,老脸青红交替,双手一紧刀柄,已在凝神蓄势。
陈拙手上刀光愈发灿亮,体内气血疯狂调动,神意内敛,杀意却越来越凝实。
周遭原本吱啦啦的蝉声早已归为死寂。
既是各为刀道大家,也懒得再费功夫彼此试探。
陈拙眼中一片沉凝,肃杀陡起,气息一屏,胸腹雷音大作,脊骨起伏如龙乘风,眼中似有璀璨神华掠过,上冲神庭,下接涌泉,仿若意融天地,人已消失不见。
下一秒。
那藤田斋眼前恍惚,四面八方俱是刀光,漫天俱是森寒刀影,刀路走势更加非比寻常,上下颠倒,古怪调转,竟是交织出一张刀网。
“啊!”
藤田斋彻底动容,感受着那切肤般的无形杀意,他双手紧握太刀,如拿救命稻草,刀尖一掀,已在长啸中挽出朵凌厉刀花;刀势一起,立将漫天刀光卷入其中,劈、挑、扫、撩,竟是打算以招破招,看似简单,然这等境界一招一式已非寻常。
不过刹那,漫天刀光已被挑破大半,大有化繁为简的架势。
王亚樵在旁观战,瞠目结舌,只见藤田斋周遭有一道身影快如鬼魅,虚晃一闪已是斩出数抹刀光,待转出一圈,漫天刀影灿烂夺目。
这却是在蓄势,如狂风骤雨,一浪高过一浪。
藤田斋亦是惊觉这刀势愈发狠厉,绞出的太刀猝然一收,然他双臂却是膨胀一鼓,筋肉蠕动鼓荡一震,雪亮刀身似被那劲力一带,一团寒芒透刃勃发。
回收刹那,他单足一跺,“嗖”的一声,瘦小身形只似与那狭长太刀合二为一,寒光明灭一过,撞向那蓄千刃之势所成的一刀。
两抹刀光一闪即逝,交错而过。
陈拙现出身形,与那藤田斋背对而立。
“噌!”
干脆利落的斩击声宛如刺破了胸襟,一条血线缓缓从陈拙宽厚的胸膛上斜向浮出。
他揭下了脸上的脸谱,三尺绕指柔斜指地面,一滴殷红鲜艳的血珠顺着刃口滑倒刀尖,滴答落入土中。
“好刀法!”
藤田斋呐呐称赞了一声,手中太刀砰然折断。
刀断了,他的人也断了。
脖颈上似是绕上了一圈红线,头颅无声滚落。
活杀留声!!!
王亚樵几步跑到近前,瞧着陈拙满面通红的单膝一跪,“王亚樵拜见陈师!”
二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