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目中精光一动,示意方光琛说明白些。
“朝廷早就怀疑王爷有不臣之心,故王爷理当自全,廷献以为最好的自全之计便是养寇为重。”
方光琛说完给了对面四十年好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光。
吴三桂看在眼里,却是眉头微皱:“水西已被我平定,那安坤和皮熊俱已抓获,何来寇可养?蒙古人那边得些蝇头小利就会自退,不敢真来犯我,廷献所言自全之计恐难实现。”
言下之意云贵无寇可养,总不能让他将皮熊等明军余孽再放了吧。
方光琛摇了摇头:“王爷,我说的不是云贵,而是荆州。”
“荆州?”
吴三桂甚是诧异。
“对,荆州!”
方光琛起身侃侃而谈,“燕京那边对王爷的猜忌每况愈深,前番更是逼得王爷不得不自请裁撤忠勇、义勇二营以证清白,即便如此燕京也是接连调走王爷帐下多名大将,什么用意廷献不说王爷也当明白。”
吴三桂只默默听着,不曾作声。
“自古王朝一统必定削藩,在廷献看来,王爷一日不肯起兵,则燕京一日逼迫过甚,原先倒是无什么破局之法,只能被动等待,届时大不了鱼死网破,然现在这荆州却能为王爷一招妙棋。”
“妙在何处?”
“妙在荆州一日不被攻克,则燕京就一日顾不得王爷!”
言罢,方光琛端起茶碗轻茗一口,好让对面的平西王自个体会他所言意思。
其实这位前明朝礼部尚书之子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利用荆州转移原本集中在昆明的清廷注意力,从而给压力极大的吴三桂和平西藩“松绑”。
吴三桂是何等聪明之人,如何不明白方光琛之意。
却道:“理是这么个理,不过那荆州是一座孤城,兵不过万,城中积蓄也是有限,怕是难以持久。”
小主,
又说接替穆里玛为靖西大将军的康亲王杰书肯定会调集湖广诸路兵马围困荆州,到时杰书就算不强攻,困也会困死荆州。
如此,利用荆州转移清廷目光恐难实现。
未想方光琛却道:“廷献以为荆州死活其实全在王爷一念之间。”
这话听得吴三桂颇是不解,只得再次苦笑:“廷献啊,你我认识四十年了,何至于让我猜来猜去,究竟有何教我?快说快说。”
方光琛轻声一笑:“倒谈不上教,廷献只问王爷一句,这女儿是真嫁还是假嫁?”
“这,”
吴三桂犹豫了下,还是咬牙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吴三桂宁对不起女儿,也不能对不起故人!”
“好个重情重义的平西王!”
方光琛击掌赞道:“王爷嫁女既成定局,那廷献以为这嫁妆就得大方些王爷打算给多少陪嫁?”
这话问的吴三桂有些莞尔,也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说几十万两银子的陪嫁他还是舍得的。
毕竟,这个小女儿不仅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也是他过去最宠爱的小妾陈圆圆所生,怎么也不能亏待的。
方光琛却是面带微笑看着吴三桂:“除了银子,王爷就不准备陪嫁点别的?”
“别的?”
吴三桂怔住,几十万两银子还不够陪嫁的?
“兵!”
方光琛也不绕弯子,坦言道:“王爷是不是得陪嫁些兵过去,要不然你那女婿怎么能替泰山分忧?”
稍顿,提议将前番马宝他们从四川带回的三千精卒陪嫁给荆州,另给荆州提供一些军械。
由一悍将带领,经贵州入四川,交由负责重庆水师的四川总兵谭弘秘密水运荆州。
谭弘原是明将,降清后一直跟随吴三桂,是吴三桂安插在四川绿营的重要亲信之一,由其负责平西王嫁女之事,最是稳妥不过。
而那三千精卒原本就与明军有过秘密合作,此番再次合作可以说是无缝对接,没有任何心理障碍。
“王爷陪嫁的这三千精卒可顶一万真满,荆州得此臂助,王爷那女婿又是悍勇无双之人,莫说守住荆州,怕是还能给王爷带来一二惊喜。”
方光琛有一点没说,但吴三桂心知肚明,就是那三千精卒同样也是他平西王将手伸入荆州,进而染指湖广的关键。
因为这三千精卒的家眷都在昆明,不怕他们为他人所用。
只要荆州能长期吸引清廷目光,搅得燕京寝食不安,于昆明的好处用屁股想也能想得到。
稍作思索,吴三桂便已拿定主意:“好,那三千精卒都给我那女婿,权当我这个做岳父的扶孩子一把,若如此还守不住,最多我吴三桂舍个女儿!”
此番,才算有了些枭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