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心中还是不禁微微一惊,察觉到情况有点不对劲。
敌军的弓弩火力密度,不像是区区数千弱旅能做到的,也跟前几天斥候侦查的结果,完全对不上。
但事已至此,他也是马入夹道不能回头了,只能硬着头皮厉声喝令各部加强攻势。
曹军骑兵很快冲到营墙前,然后顶着弓弩的攒射,尽量奋力丢远火把。
数以千计的松脂火把,对着本该是木质栅栏的寨墙飞去,
也有一些飞过了寨墙,落在了里面的帐篷、草垛、粮仓上。
然而,于禁期待的火苗飞速蔓延的惨状,却没有出现。
很多丢在寨墙上的火把,倔强地燃烧到了松脂耗尽,也没能引燃更多的东西。
曹军骑兵一时突破不了寨墙,就只能朝着营门的方向乱挤,
用挠钩奋力拖飞拒马、鹿角,撕开一条道路,朝着里面胡乱冲杀。
而营内的刘备军近战士卒,似乎也早有准备。一排排装备灌钢长戟的填线士兵,在营门内组成却月之状。
曹军骑兵一冲进去,就会面临前方和左右三面的夹击攒刺。
那些看似容易被挠钩拖走的拒马和鹿角,如今看来,反而更像是一个故意为之的陷阱。
仗打到了这一步,于禁再自信,也该意识到不对劲,意识到敌人是有备设计的了。
而也正是到了这时候,刚才负责乱丢火把烧开营墙的曹军轻骑,纷纷开始爆发出惊呼:
“不好!这些木栅尖桩都被加固过了!还泼了湿泥浆!根本烧不起来!”
“营墙内还临时挖了引水内壕!刚有火头冒起来就被扑灭了!”
这些诡异迹象,本就不是第一时间能发现的。怎么着也要等第一批火把烧完那么长的时间,曹军才能确认放火失败了、敌军早有防备。
而随着这些消息传开,曹军骑兵内部很快就开始蔓延动摇甚至是恐慌的情绪。
战场上,再也没有什么比“我军中计了”、“偷袭遇到敌人早有准备”更打击士气的事情了。
于禁麾下的骑兵,战斗力和精气神也陡然下跌了一大截。
……
于禁在章乡水寨外左冲右突,偷袭不力的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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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忠在营内,安然坐镇,指挥若定。
数千精锐弩手,有条不紊地施放着刁钻的交叉火力,把一排排的曹军骑兵放倒。
堵门和堵缺口的长戟兵,负责见机行事补位的斩马剑手,长短配合,进退有度,把曹军的攻势牢牢遏制住,就如同扼住了于禁的咽喉。
与此同时,黄忠的内心,也是对于诸葛司徒的战前诱敌部署,越来越佩服。
开战之前几天,这座章乡水寨,还是非常简陋的。
当时,这里的营墙真的只是纯粹的破烂木栅,底下没有夯土的地基、内侧也没有新挖的引水壕沟。
寨墙上泼的湿泥浆,更是今天才刚刚临时弄的,就是在探查到了于禁的进兵速度后,才有的放矢针对他的。
而且此前一段时间,章乡水寨内的驻军情况,也是诸葛司徒故意设计、示敌以弱。营内的驻军人数,实则远远大于敌军哨探得的结果。
但诸葛司徒近期给了黄忠的部队特别优待,给他们供应了提前烹制好的干粮,确保水寨内尽量少生火烧灶做饭。
所以如果敌军的侦查斥候,有专注于每天数灶烟数和烧火冒烟的时间长短、来判断营内吃饭士兵人数的话。
那么,他们一定会得出一个远少于实际人数的数字。
不得不说,在“给奇袭部队配备预制干粮,避免临时烧火做饭”和“给示弱的守营军队配备预制干粮、避免烧火做饭暴露实力”这两方面,曹仁和诸葛瑾的决策,还真就恰巧暗合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促成了诱敌骗术的最终成功。
于禁是本着偷袭劫营烧粮来的,结果硬生生踢到了有备而守的强敌铁板上。
他甚至连黄忠就在章乡水寨内这一情况都不知道,还以为黄忠是被他堵在了编县呢。
现在,一切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刻。
黄忠在坚决迎头痛击了于禁一刻钟之久后,终于借着战场上微弱的火光,和天边渐渐冒出的鱼肚白,隐约找到了于禁的旗号所在。
黄忠便集中弩手,以及负责打反冲锋的的斩马剑手、组成敢死队,对着于禁的旗阵方向发起了一波反击。
于禁也没想到,原本一味采取守势的敌人,居然反攻了。一时也有些措手不及。
黄忠亲持强弓,对着于禁旗阵下那些甲胄精良的敌人连珠箭发,接连射杀数名强敌。
要不是于禁的甲胄一时分辨不清,说不定于禁本人都有可能被集火。
饶是如此,在黄忠“雨露均沾”的打击下,猝不及防的于禁还是被一支狼牙箭射中心窝,但刚好射在锻钢材质的护心镜上,没能穿透进去。
于禁只觉胸口遭到了锤击,稍稍有些气血翻涌。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于禁颇为惊惶,心神大震,连忙躲到左右护卫的盾牌后面。
便在此时,对面的黄忠麾下将士们,也开始齐声呐喊助威:
“贼将看清楚了,黄忠在此!你们又中了司徒的计啦!”
黄忠呐喊完,也是亲自催督反击,附近的曹军军官眼见真的黄忠在此,加上天色已经微亮,果然大为惶恐。
毕竟他们前天都是亲眼见过编县城头、有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将督守的。
还听于禁将军说过,说黄忠被围在编县了,这当阳县北的码头水寨里,只有些刘备军的无名下将镇守。
现在黄忠突然出现了,而且故意亮明身份,曹将们哪里还不知道自己中计了?
光是这层心理打击,就足以让曹军骑兵士气崩盘,军纪大乱。
黄忠趁他病要他命,全力反扑了一把,杀得曹军骑兵节节败退,伏尸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