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开痴痴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大黑木盒子,以及围着这两个大黑木盒子坐着奇形怪状的动作、打扮也怪模怪样的几个人。
他指着大黑木盒子,呆呆地问道:“那是什么啊?”
一位中年人伸出他粗糙的大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脑袋,叹了一口气,悲悯地说道:“那是棺材。”
“棺材是什么呀?”
“装东西的。”
“装的什么?”
“棺材里装的是你的爸爸和妈妈。”
“为什么要装在里面啊?能不能让他们出来?”
中年人浑身一顿,轻轻地说道:“出不来了,他们死了。”
“死了是什么意思?”
“以后你就知道了。”
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中年人尽量掩饰着自己话语里的悲伤,平静地对许开说道:“许开,以后你就跟着二叔吧。”
……
……
“我父母在我记事前就死了。而我记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他们的的葬礼。”
“我的记忆,就是从这场葬礼开始的。”
“二叔把我接回了家。”
“父母的死亡是一场意外,对方付出了一大笔赔偿。我家里没有其他人了,二叔就收下了这笔赔偿。”
“二叔对我很好,视若己出,没有把我和堂弟区别对待。还将当初的那笔赔偿单独存了一张卡,说是等我上了大学就交给我,每个月还给我汇报使用情况。我当时听不懂,但我能感觉到二叔说并没有说谎。”
“二叔真的很好。”
……
……
到了该上学的年纪。
村里没有幼儿园,只是小学里有学前班,许开就在那里懵懵懂懂地学拼音、学认字。
虽然二叔对他视若己出,但婶婶却并非如此。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但除了衣食住行,她没有多问过许开一句话。
她没有管许开学得怎么样,只是督促着许开的堂弟认真学习。于是堂弟的读写,总是比许开快上一步。而二叔光是在城里干活就忙过了头,更没有时间去理会许开的学习情况。他偶尔过问一两句,确定进度跟得上,便沉沉睡去,确保有着充足的精力去完成第二天的工作。
于是就这么一直到上小学的时候。
读写所带来的差距不再有作用。一直嘲笑着许开认不得他认得的字的堂弟也终于败下阵来。
但小学的学习很简单,非常简单,几乎拉不开差距。于是婶婶认为堂弟总是比许开差一两分是他不够努力的原因,于是加倍鞭策他,想让自己的儿子赶超许开。
于是,当许开在外面玩闹时,在他被二叔揪回家学习之前,堂弟总是在苦哈哈地学习算术,学习英语,学习各种。
终于,堂弟再也坚持不住,他向表哥哀求:“表哥,教教我吧。”
许开点了点头:“好。”
……
……
“现在想来,那大概是我最快乐的时候了。小学在村里上,大家都知根知底,不会像我在县里读初中的时候一样被人欺负……现在叫霸凌?听说我爹妈死了,以为我没人管,又看我学习好,就想尽了办法想要欺负我。后来二叔来闹了一通才稍微好一点。”
“那时候我在外面和朋友们一起疯,透过窗子看着还在学习的堂弟,我都要笑嘻了。他学得那么认真,结果还是比我差那么几分,有一次甚至还比我差了十分,结果被婶婶痛打了一顿。他在一边挨打,我就在一边笑他。婶婶不许我笑,也给我用衣架来了两下,疼得我跳了起来,结果堂弟也笑了起来,于是又被婶婶打了一顿。”
“真的很快乐。”
……
……
“喂,许开。”
下课期间,许开在走廊上吹风。县城的中学没有空调,风扇根本无法驱散酷暑,于是一到下课几乎所有男生都来到走道上乘凉便成为了一道风景线。
许开收回拨弄着长到这里的树叶的手,问道:“怎么了?”
“刚刚物理考试,你为什么不给我抄?”
“老师就在我旁边。”
“那是你的事。我让你给我看,是看得起你。结果你不给我,是不是看不起我?”那人把双手叉腰,舌头在嘴里好似炒菜一般翻转,还把衣服撩了起来,撩到胸口,眼睛看着另外的方向,却是对着许开说话。
“伱上次欠我的二十还没还我。”
那人一愣,随后笑了起来,舌头好似波浪一般在嘴里翻转了好几下,随后把衣服放下,没有任何征兆地,给了许开一巴掌。
啪地一响。
原本嘈杂的走廊,顿时安静了下来。
……
……
“那一次我终于还手了。”
“直到动手我才发现,原来他这么弱小。我还了他一巴掌,把他抽得跟陀螺一样转了一大圈,然后我又给了他一脚把他踢倒,坐在他身上,一直打他。”
“有人来拦我了,抓住我的手。他以前打我时没人拦,现在我动手了就有不少人来拦我。”
“放学之后,他果然叫了一大群人来堵我。不过我终归还是有几个朋友的。”
小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