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这么说,如果真的只是要对付撒旦的话,浮士德或许还能感到更宽慰一些。遗憾的是,区区撒旦的威胁还不足以让赫尔马骑士团出动到这种地步。
“上级传达的命令就只有这些。别想那么多,也许只是一次预防式的行动。等到风波过去,你们就可以回家了。”
米勒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只怀表,确认了一下时间。
“赶紧动身吧,再晚可就赶不上火车了。”
他拍了拍浮士德的肩膀,接着又把手握成拳头放到自己的胸前,对着浮士德行了一个骑士礼。
“天佑吾皇,天佑赫尔马提亚。”
浮士德和他的三名队员用同样的动作回了礼。米勒最后冲着他们笑了笑,便挥手告别了这一行风尘仆仆的骑士们。
三名队员先是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又全部将视线集中到了浮士德的脸上。但他们的队长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冷着脸在街边挥手叫下了两辆出租车。骑士们带着各自的行李上了车,一种压抑的沉默气氛包裹着众人,直到他们抵达车站为止,都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出租车抵达火车站时,天色已经开始黯淡了下来,街道上的路灯被一盏盏地点亮。但火车站里依然聚集了不少旅客。在抵达帝国本土之后,浮士德等人就换上了辨识度并没有那么高的普通长风衣,因此他们的出现并没有引起车站中乘客们的注意。
距离他们所乘坐的火车出发还有一段时间,将行李放下后,他的队员们到车站附近的店里买面包去了。浮士德注意到车站里有一个贩卖报纸的小店还没有打烊,便让留在身边的钻石前去拿了一份最新的报纸。
那份报纸他只是简单地瞥了一眼,在看到封面上的几个大字的时候就明白了一切。当钻石将报纸递给他的时候,他挥了挥手,没有接。
待买面包的队员们返回,四人一同前往站台候车时,站台内已经停靠了一辆铁灰色的火车。透过车窗可以看到车内那些同样穿着铁灰色制服,带着军帽有说有笑的年轻人。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女人站在月台的边缘,与她们的爱人相拥道别。
火车头很快就喷出一股白色的蒸汽,发出一声巨兽般低沉的咆哮,开始迈出步伐,载着它的乘客们驶向南方。那些前来送别的人们很快离开了站台。一直到他们所要乘坐的那趟列车停靠在站台上之前,浮士德都始终保持着沉默。
直到他们登上列车,进入包厢与其他旅客分隔开来之后,钻石才重新将报纸拿出来,三名队员互相传阅着将报纸上的头条新闻阅读了一遍,一时间压抑的氛围便填满了整个车厢。
“这简直不可思议。”代号为老虎的骑士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皇帝一定是疯了才会为了马格里布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与加洛林开战!”
坐在他身边的橡树显得有些不安,他不断摆弄着自己粗糙的手指,视线一直落在面前那张报纸的文字上:“可是如此大规模的骑士团调动,除了战争以外几乎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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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士德的视线扫过包厢内的骑士们,这些骑士都很年轻。而就算是队伍中最为年长的他自己,也不过四十来岁。四十年前那场赫加战争发生的时候,他也只是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屁孩而已。
自那以后,帝国再没有与其他国家发生过大规模的军事冲突。或许他们这一代的驱魔人大都已经忘记了战争的恐怖。但浮士德不同,他的父亲同样曾是一名赫尔马骑士团的骑士,并且参加过那场一举奠定帝国根基的赫加战争。
尽管战争最后以勃兰登堡的大获全胜结束,在从前线返回之后,浮士德的父亲还是抛弃了在战争中获得的一切荣誉,毅然决然地辞去了在骑士团内的职务,结束了短暂的驱魔人生涯。少年时期的浮士德曾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在他看来,他那优秀的父亲本可以以战胜者的姿态在骑士团中平步青云,直至抵达地区总指挥官的位置,最后他却像是一个懦夫一样退缩了。为此父子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的关系都闹得很僵。
对于浮士德加入骑士团这件事,他的父亲也曾坚决反对过。年少轻狂的浮士德并没有理会父亲的意见。
直到几年前,看到因肠胃癌而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的父亲时,浮士德才总算放下了心中的一切芥蒂,真正与父亲完成了和解。在父亲生命的最后几年里,父子之间补完了过去几十年里欠下的所有交流。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父亲将他在战争中的所有经历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他永远也无法忘记那时父亲所说的那句话。
“对于军人来说,战争也许是取得荣耀的机会。如果你足够英勇,你就有机会带着荣耀死去,你的灵魂会归于英灵殿,与众神同席。但对于驱魔人来说,战争就是一把锁。一旦你踏上了那些浸透了鲜血的土地,你的灵魂就会永远被锁在地狱,永远被硫磺和烈火灼烧。”
他望向窗外,火车在赫尔马的平原上不断前行着,田野和树林都飞快地向着后方飞去。遥远的天际边,太阳的最后一抹光辉好像是一匹绯红的烈马,跳跃着没入了大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