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最平凡的一天

这就是红楼 刘博霖 1185 字 17天前

上回说到小红和贾芸两个人情投意合,最终借一块帕子实现了双向奔赴,这是《红楼梦》第二十六回前半部分的内容。而到了后半部分故事又重新回到了主角团的身上,其实也没发生什么大事,都是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比如宝黛这对儿小情侣又因为一点小事闹了别扭;还有“傻子”薛蟠请宝玉吃饭;以及最后黛玉在怡红院门前的抽泣。我一直说曹雪芹最厉害的地方就是能将这些琐事写得津津有味,明明好像就发生在身边却带给读者不一样的体验。

话说宝玉将贾芸打发走了之后似有朦胧之态,袭人便让他出去逛逛,但凡宝玉无聊时的闲逛总能走到黛玉的潇湘馆,就像有魔力一般,这一次也不例外顺着脚一径来至一个院门前,只见凤尾森森,龙吟细细。举目望门上一看,只见匾上写着“潇湘馆”三字。宝玉信步走入,将脸贴在纱窗上,往里看时,耳内忽听得细细的长叹了一声道:“‘每日家情思睡昏昏’。”宝玉听了,不觉心内痒将起来,再看时,只见黛玉在床上伸懒腰。宝玉在窗外笑道:“为甚么‘每日家情思睡昏昏’?”一面说,一面掀帘进来了。

上面这段情景就是回目中说的“潇湘馆春困发幽情”,如果和我们当下996的生活相比简直太羡慕大观园里的生活了。黛玉口中说的“每日家情思睡昏昏”其实是一句戏词,出自《西厢记》,是崔莺莺想张君瑞时唱的,那黛玉心中思念的没有别人唯有宝玉,那窗外的宝玉一听也就会意了,因为他们两个之前偷读了《西厢记》,都明白这句词的含义,宝玉为了调侃黛玉这才故意问她。

本来黛玉是自言自语,没想到竟被宝玉听到了,不觉红了脸,拿袖子遮了脸,翻身向里装睡。黛玉的奶娘借口姑娘睡觉便让宝玉先回去,可黛玉哪里舍得宝玉走,都“每日家情思睡昏昏”了,好不容易思念的人来了,又怎能放他走。于是黛玉便翻身向外坐起来,笑道:“谁睡觉呢?”其实就是想让宝玉留下来陪她。如果读过前文都知道宝玉黛玉就不能单独在一起,刚开始的时候还是你侬我侬,可每次宝玉非要讨人嫌说一些有的没的,黛玉又是自尊心极强,结果就是以误会、别扭收场,这次也是一样。

黛玉这不是起来了丫鬟紫鹃就要进来伺候,宝玉故意让紫鹃给自己倒茶来吃,而黛玉又让她去舀水,紫鹃笑道:“他是客,自然先倒了茶来再舀水去。”说着倒茶去了。宝玉此时就有点忘乎所以,随口来了一句“好丫头,‘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叠被铺床?’”这句话同样也出自《西厢记》,是张君瑞和红娘说的,言语非常露骨轻浮,我们都知道张君瑞想和崔莺莺幽会,还是靠红娘牵线搭桥。宝玉此话一出黛玉登时撂下脸来。

黛玉说道:“二哥哥,你说什么?”宝玉笑道:“我何尝说什么。”黛玉便哭道:“如今新兴的,外头听了村话来,也说给我听;看了混账书,也来拿我取笑儿。我成了替爷们解闷的。”一面哭着,一面下床来,往外就走。

我们始终不理解明明宝黛二人的关系全世界都知道,为什么却开不得这种玩笑呢?要知道这时候宝黛二人的关系还处在一个懵懂的状态,两个人只是互有好感,尚未到谈论感情的阶段。而且古代男女有别,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像张君瑞和崔莺莺的感情在当时的时代是绝不允许的,所以《西厢记》才被列为禁书,宝玉用轻浮的话语调侃黛玉这个大小姐伤了她的自尊,黛玉当然会生气。我们不能否认他们两个都是彼此心中最重要的存在,但黛玉想要的是一段确定的结果,在你宝玉还没有和我确定关系的时候说这样的话就是一种对人格的侮辱,这是很重要的。

宝玉自己也知道说错了话,赶忙上来,“好妹妹,我一时该死,你别告诉去。我再要敢,嘴上就长个疔,烂了舌头。”正说着呢,袭人来说贾政叫宝玉过去,宝玉也顾不得别的,急忙回来穿衣服。宝玉这个“混世魔王”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他老爹的传唤。

其实贾政根本就没有叫宝玉这是“傻子”薛蟠和宝玉开的玩笑,宝玉怔了半天,方解过来是薛蟠哄他出来。那薛蟠找宝玉什么事呢?原来明天五月初三日是薛蟠的生日,古董行的程日兴寻了来这么粗、这么长粉脆的鲜藕,这么大的大西瓜,这么长的一尾新鲜的鲟鱼,这么大的一个暹罗国进贡的灵柏香熏的暹猪。薛蟠说这么些美食除了自己只有宝玉配吃,故特意来请宝玉去乐一日。

虽然人们都说“傻子”薛蟠,可我觉得薛蟠比宝玉可厉害太多了,宝玉的身份是别人捧出来的,而薛蟠的地位可是自己混出来的,别看薛蟠没有文化,却是个“社交达人”,前边闹学堂的时候香怜、玉爱都是他的小弟,就连贾瑞都紧着结交攀附,这次古董行的程日兴又送来了这些美食,这些都是薛蟠参与社交活动的产物。那反观宝玉整天在大观园里围着一众姊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很显然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与薛蟠相比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这是薛蟠独有的能力和魅力。

小主,

不仅如此,薛蟠在品鉴方面那也是一顶一的高手,要不他怎能娶到香菱做妾,又怎么见到林黛玉就酥倒呢,这是他对人的品鉴,对画的品鉴也不一般,这不还闹了个笑话。宝玉来到薛蟠的书房,见瓜藕新异,因笑道:“我的寿礼还未送来,倒先扰了。”薛蟠道:“可是呢,明儿你送我什么?”宝玉道:“我可有什么可送的?若论银钱吃穿等类的东西,究竟还不是我的,惟有或写一张字,画一张画,才算是我的。”薛蟠笑道:“你提画儿,我才想起来了。昨儿我看人家一张春宫,画的着实好。上面还有许多的字,我也没细看,只看落的款,是‘庚黄’画的。真真好的了不得!”

宝玉听完很纳闷,心下猜疑道:“古今字画也都见过些,那里有个‘庚黄’?”想了半天,不觉笑将起来,命人取过笔来,在手心里写了两个字,又问薛蟠道:“你看真了是‘庚黄’?”薛蟠道:“怎么看不真!”宝玉将手一撒,与他看道:“别是这两个字罢?其实与‘庚黄’相去不远。”众人都看时,是“唐寅”两个字,都笑道:“想必是这两个字,大爷一时眼花了也未可知。”薛蟠自觉没意思,笑道:“谁知他‘糖银’‘果银’的。”

其实小的时候读《红楼梦》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