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以后。
宝应县城。
中唐时候,此地本是楚州下属的安宜县。肃宗大行,代宗皇帝登基前后,当地有人向朝廷献定国宝玉十有三。因为代宗皇帝曾为楚王的缘故,这被朝廷视为祥瑞,新皇登基,遂改元“宝应”。安宜县也就改名为宝应县。
大宋开国以后,定都开封,而仰赖南粮,每年调入开封的粮食高达六百万石之多。汴渠、淮水、运河沿线的城池都因此而富裕。可惜后来大宋丢了中原,这条漕粮路线就此废弃,而黄河又频繁决堤,导致河水入淮,淮河流域随之水灾不断。宝应县的百姓只能不断加高圩堤,与水争地,饶是如此,县城附近如今也是湖泊环绕,大水连绵。
宝应县城成了四面环水的城池,反倒凸显了在宋金两国之间,控扼淮东军事走廊的地位。于是这些年来元气渐渐恢复,甚至不少本该去楚州上任的官员们,也时常流连此地。
这一日里,宝应县的父母官贾涉不知从哪里公务回返,正一熘烟地走过了南大街,进了城南有名的园林,径往八宝亭去。
这位贾知县总治一县民政,在地方上算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但他喜爱和寻常百姓往来,没什么架子。所以百姓们见到他,都愿意打个招呼。
今天却不行。
皆因贾知县满脸晦气神色,左右眼眶都有大块的乌青,像是被人噼面痛殴了两拳也似。
于是谁也不敢去促他的霉头,直到他转进八宝亭后头的水榭坐定。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商贾轻裘缓带入来,见了贾涉,顿时失笑:“县尊,你这是怎么了?莫非家中的葡萄架子倒了?”
贾涉一拍桌子:“周客山!亏你笑得出来!这便是你们定海军给我惹的麻烦!”
“定海军?那不是大金设在山东的节镇么?我乃大宋良民,只不过在海上赚些辛苦钱,怎么会和他们扯上关系!”
贾涉嘿嘿冷笑,两个黑眼圈对着周客山。
周客山毫不退让地对视,口中啧啧道:“这两下吃的不轻啊!县尊,我听说过一个偏方,用煮熟的鸡子去壳,放在眼圈上按压,或许……”
“住口!”贾涉恼羞成怒,拍桌子喊道:“你待骗我到何时?丁学士那一行人,上的可不就是你们的海船?结果登船北上招募民夫,来的全是你们定海军的人!你晓得么,这群人打着大宋使者的旗号进京,抓了大金的皇帝!”
“那又如何?海上行船用人,恰好被定海军撞上了而已,绝非我……”
“你若不是定海军的人,哪能把使者回返的水程算得那么准?你把淮东和沿海制置使的人都当傻子蒙骗,那也罢了。难道当我贾涉川也是不懂行的吗!”
“县尊,我说了你别不信。这不是巧了么……”
贾涉指着自家两眼喝道:“丁学士被你们在中都的作为吓到半死,一路回程都念叨着我贾涉害他,刚见面就给了我两拳!正正的两拳!姓周的,你看着我两眼乌青说话,你敢再敷衍一句试试!”
“咳咳,咳咳……”
周客山正色道:“县尊,我真是大宋的良民,你若实在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这话就是承认了!”贾涉指着周客山,
“县尊,你这是以莫须有诬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