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冬去春至

在铁犁广泛使用以前的漫长岁月,耒耜(音垒饲)一直是农业生产的主要耕具。

点种棒是由挖掘棒演变而来,而在这种尖头木棒的下部安上一根供踏脚的横木,以便手推足蹬,刺土起土,就成为最初的翻土农具——木耒。

耜则是在耒的基础上,加上石、骨、蚌质的扁平刃片而成的铲形农具。

林郁对原始农具的形制十分了解,张天是这个时代数一数二的木工,两人一个出主意,一个出技术,很快便将点种棒和耒耜捣鼓出来。

耒耜相传是由神农氏创制,神农氏“斫木为耜,揉木为耒”。

于是在教族人制作耒耜时,张天宣称:“这是我们的祖先神农传下来的知识,在耕种时使用这些农具,可以种出更多谷物!”

有谷部落的众人尤为惊讶,苗和葵将这些名为农具的东西翻来覆去地查看,愣是没看出有什么奇特之处。

族人们也是一头雾水,暂时还不清楚它们的作用,事实上,他们现在连何为耕种都弄不明白,但他们没有多问,按照天空祭司和巫师大人的指示做,总不会错。

耕地、整地、播种、灌溉、收获、加工……这是种植粮食的必由之路,每个步骤都需要相应的农具,以提高生产效率。

耕地和整地用的耒耜,播种用的点种棒,收获用的石刀、石镰和加工用的石磨盘、石磨棒,制作起来都相对容易。

比较麻烦的是灌溉。

纵观世界古老文明中的原始农业,无一不是得到灌溉之利而发展起来的。

我国的良渚文化兴建的水坝水利系统代表了当时大型堆筑水利结构的最高水平;古埃及人修建截引尼罗河洪水的淤灌工程是最早有文字记载的水利灌溉工程;古巴比伦在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河谷建造了当时世界上规模最大的灌溉渠道……

最初的浇灌工具是瓮、缶、罐之类的陶质器具,后来逐渐发展出许多种灌溉农具,诸如戽斗、桔槔、轱辘、水车、筒车等。

戽斗是最古老的灌溉农具之一,通常用竹篾、藤条紧密编织而成,形似斗,两侧各系两根长绳,需要由两个人配合使用。

灌溉农具的制作不是问题,问题在于水源。

张天特意选取了地势较高的一块土地作为营地基址,以防汛期被水淹没,不知所措。

弊端是最近的蓄有水的堰塘、水沟远在一两公里之外,取水没那么方便。

平时的生活用水因为量不大,远点就远点,倒没什么要紧,等以后灌溉大面积的农田,用水量激增时,这个问题便会日益凸显。

要发展水利,就得先调节地区水情,改善农田水分状况。

常用的方法有两种:打井和挖渠。前者适用于较干旱且地下水丰富的地区,后者适用于地表水资源充足的地区。

他们所处的这块C形盆地,河湖环绕,水系充沛,无疑属于后一种情况。

并非多大的工程,而且他们要种植的农作物以生长在北方旱作区的粟和黍为主,主打一个耐旱耐瘠薄,远没有南方的水稻那么娇气。

但仍需要好好规划一番,等开春后再破土动工。

除了农具和水利,栽培技术也是影响农作物产量的重要因素之一,包括病虫防治、耕作制度、培肥施肥、选种育种等等。

林郁不希望族人过分依赖五色石的力量,因此不打算直接使用青石提升农作物的产量。

但这不代表青石没有用武之地——她开辟了一块试验田,一亩地左右,利用青石的力量进行选种育种的研究。

有谷部落种植谷物的时间不长,粟的驯化程度很低。

粟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是我国北方最重要的粮食作物,号称五谷之首。

粟文化更是贯穿于中华民族历史发展的始终,不仅在宗庙祭祀中地位尊崇,还延伸出来各种寓意,既有喻微小之物的“沧海一粟”,也有“夫粟……可比于君子之德”的隐喻,在一些地区的婚丧嫁娶中,粟也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林郁博士期间的主要研究方向是植物与农业考古,对粟的起源、文化和栽培自然知之甚多。

关于粟的演化问题已在学术界达成一致:粟是由野生的狗尾草驯化而来。

其驯化程度可以根据种子的形态进行判断,现代的粟种长宽比约为1.06比1,几乎是个球体,而有谷部落的这批粟种,林郁目测了下,长宽比少说也有1.5,远不够饱满圆润。

“你知道古人花了多少时间才将野生狗尾草高度驯化成近似现代的粟吗?”

张天看着她,没吭声。

“两千年。”林郁公布答案,“植物的驯化是个漫长的过程,尤其是在生产力和技术都很落后的原始社会,每一种高产的作物,都经过了数百上千年的沉淀,每一颗小小的种子里都蕴含着无数人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