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昂二世攥紧书卷,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惊涛骇浪,克制着震惊到无以复加的情绪,几乎要呻吟出声!
他艰难的放下书册,把小佩罗带回的赛里斯纸卷交给亲信努诺,看着对方小心收好。接着,他又把那本土人的书,递给了另一侧的宫廷学者们,只是做了个看的手势,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上主啊!怎么可能,真的是传说中,东方的方块字?!”
“塞巴斯蒂昂学者,您是出名的东方学者…这些字,您会读吗?…”
“我…我怎么会读?东方文字没有学派掌握,更没有人教啊!…在整个天主世界,或许只有罗马的教廷,留有东方的文字记录!”
“啊!既然没有人认得…那这本书册,会不会是哥伦布伪造的?”
“伪造?你觉得,他有这个伪造的学识,有这种伪造的能力吗?”
“咦!这是本印刷的书,上面还有着印刷的墨画!…这画的是什么?一个被很多人跪下崇拜的异教神灵,手中拿一根长矛,头上戴着波纹,周围环绕着很小的鸟和很大的狼?…”
“画上的神灵?难道那真的是,印度人信仰的某个神?”
“怎么可能是印度?!哥伦布抵达的那个位置,怎么可能是印度?!…”
“圣母啊!我们精心计算的地球周长,是用同一经度不同纬度的两个地点,在同一天正午时与太阳的夹角偏差,以及两个地点间的距离计算出来的…这个计算公式,不可能出错啊!更何况,纽伦堡与罗马的学者也合作计算过,用两地间1000公里的距离,乘以360度的圆周角,再除以两地太阳夹角偏差的9度30分,结果也是公里左右,和我们计算的公里相差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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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天文学者跪在地上,又一次拿起炭笔,在辛特拉宫的石板上演算起来。看他那茫然无措、难以置信的表情,还有那不断颤抖的双手,显然是被哥伦布拿出的“东方证据”,一下子击溃了。他信仰一生的天文学与数学,竟然就这样不存在了?…
“不用再算了!我们的计算不可能出错!纽伦堡与罗马学者的计算,也没有出错!….这只可能是….只可能是…东方大陆格外的长,向东延伸了一万多公里…又或者那是东方外海的岛屿,纵然间隔了一万公里,也依然和东方的赛里斯,有着商路的联系!…”
航海学者莱昂诺尔咬着牙,努力的绞尽脑汁,想要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却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而上首的若昂国王一言不发,只是沉着脸,握紧王座的扶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啊哈哈哈!这果然就是赛里斯人的文字!我向西抵达的岛屿,就是东方的西潘古大岛!…啊哈哈哈!我天才的航海计划,果然没有出错!只要向西航行,就能抵达富庶的东方…而我,大航海家唐·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就是发现新航路的第一人,会永远的记入天主世界的史册中!…啊哈哈哈哈!…”
看到葡萄牙国王与学者们的反应,看到那一张张或是沉默、或者惊骇、或是难以置信的脸庞,哥伦布瞬间明白了答案。他终于忍不住,畅快地大笑出声!
为了这一刻的畅快,他不仅深入大西洋,经历了无数次死亡的危险,更足足等了十年!足足十年啊!这些嘲笑他、看不起他、俯视他的葡萄牙贵人们,都直把他当成一个笑料,当成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丑!而此刻,随着他发现新航路的壮举,这些曾经嘲笑他的人,都将变成史书中,陪衬英雄的小丑,永远被无数的后人嘲笑!
这一刻,哥伦布昂起头来,终于第一次,在葡萄牙人的辛特拉王宫中,挺直了自己的腰杆!他也终于大笑出声,再不用压抑自己得势就猖狂的本性。这一刻,他用睥睨的眼光看向众人,如同一位海上归来的王者。他更昂着头,看向似乎被自己的发现震慑,被自己的证据打脸,“羞愧到无言”的若昂国王!
“啊哈哈哈!尊敬的若昂陛下!葡萄牙王国四代国王,花了近一个世纪的时间,去无尽的南方大陆,寻找什么通往东方的新航路,至今依然没有成功…而我,睿智天才、英勇无畏的大航海家哥伦布,仅仅向西航行了一次,仅仅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就顺利抵达了东方!…”
“啊哈哈哈!若昂国王,你若是早些相信我,十年前就采纳我的航海计划…那在十年前,葡萄牙船队就抵达了东方,根本轮不到卡斯蒂利亚王国!…”
“啊哈哈哈!可惜啊!在那些蠢货学者的否定下,你错过了我,错过了真正能抵达东方的大航海家!…而伟大英明、美丽圣洁的伊莎贝拉女王,慧眼选中了我,又是如此的信重我。她不仅册封我为贵族,还任命我为卡斯蒂利亚海军上将,把整支探索的航海船队交给了我!…”
“慧眼的女王,选中了真正的英雄。而某些看似英明的国王,却遗憾的错过了…这真是可惜啊!而现在,我已经效忠了女王,哪怕您出言挽留或者恳求,我也再无法为您效劳了!…向西去往东方的新航路,注定不会属于葡萄牙人,只属于卡斯蒂利亚王国,属于伟大的伊莎贝拉女王!而第一个航海抵达东方的荣誉,也不属于探索近一个世纪的葡萄牙人,它属于一位热诺瓦出身的、睿智勇敢的卡斯蒂利亚贵族!…”
听到哥伦布的讥讽,这一番酣畅淋漓的打脸,若昂二世的脸色一阵变幻。他先是愤怒的发红,然后难看的变青,最后隐隐透出了冷冽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