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百多年过去了,最初明太祖“朴素”的政治设计,早已不符合帝国商业繁盛的现状!同样,再是顽固的皇明祖训,在财富与利益的长久浸润下,也必然会出现不同程度的松动。
眼下,在中官宦官们的掌管下,三大市舶司的实际职能与工作,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变化。在三大市舶司交易的“番舶”,与明船假装的“番舶”,数量也越来越多,已经远超堪合的许可。就连原本不存在的商税征收,也在中官们的管理下,自然而然的出现。这里又以广东市舶司最为先行,开创出“番舶报水钱”,直接向整个衙门分发!
因此,这海禁松动的口子有多大,一张堪合能让几艘“番舶”交易,交易几次,抽水几成,是否需要严格遵从“朝贡”频率…都要看中官们灵活的“底线”与“执法标准”。
当然,最基本的政治原则,是前来贸易的“番舶”,必须挂靠…不,拥有大明发给藩属国的一张有效堪合,才不会被大明水师“强行执法”。要是有大明赐给藩属的“金叶表文”,那可以操作的空间,就更大了!
这海禁执法的宽松程度,通常与顺天府的距离,与中枢管束的程度成反比。广东市舶司的执法最松,“番舶”贸易的规模最大,也是最顶级的外派肥差。福建市舶司的执法稍松,中官们需要谨慎些。至于浙江市舶司,却是收的最紧,甚至一不小心,就得掉了脑袋!
“我皇明开国,已经一百三十年!浙地人口滋生,单靠这些早已瓜分殆尽的田地,又如何能养活的起?而朝廷加在浙地的赋税,又冠绝全国…所以,沿海浙民出海,是不得已而为之啊!就像我崇明施氏,以岛上那点薄田,又怎么可能养活的了族人…”
“只是,若是没有一纸堪合,仅靠中官们的操弄,进行假冒的‘番舶’贸易…这暗中索要的抽头虽重,和利润丰厚的海贸比起来,尚且还能忍受。可朝堂法度时松时紧,内廷中官来来去去…一不小心,就是身死族灭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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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今上继位以来,处死大监梁芳,驱逐‘奸佞’,信用‘君子’,使得‘众正盈朝’。而市舶司的中官们,各个忐忑不安,生怕被御史们抓住把柄弹劾。这海贸的口子,也越收越紧!尤其是这浙江宁波港,中官们甚至都不能做主,先是让布政使司的刘藩台掌控。刘藩台刚刚调任黄河治水,却又来了个王藩台,继续把握宁波港!…”
“这王藩台是北地进士,从陕西边镇升转而来,据说有备边御虏的功绩,不像是个道德清流…为了我崇明施氏的未来,我也只得出此下策,且试上一试,看看能不能弄一张堪合!…若是不成,太平岙巡检司巡察越来越严…那海上的贸易,要么就得冒险传入私贸,要么就得先断上几年了!…”
想到那些端不上台面的贿赂,和必须这样才能进行的海贸,施文德就蹙起眉头,感到一种如履薄冰的危险。这是绝大多数大明的海贸商人,都必须终身面对的考验!
而一旦考验失败,冒充番舶贸易的罪行上了秤,那一千斤都打不住的分量,官府的铡刀就会无情砍下!到时候,除了舍弃祖坟家业,流亡海外一条路外,再无其他的生路可言!
想到这种最惨的下场,施文德抿了抿嘴,心中又跳快了两分。说到底,在大明朝,商人不过是末等。海商在官府心里,更是和肆意妄为、不守法度的贼匪相当。而唯一的“正途大道”,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