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尽在不言之中,勒罗伊夫妇明白了他的意思。
原来那一天已经到来了啊。
“Clair,她学什么都好,而且她学什么都快,可就算她学不好,就算学得慢,也请像对上帝最疼爱的孩子一样把无私的爱赐予她。我只希望她做个快乐的孩子,健康,做个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是,别像我和她爸爸一样就好。”
布兰基塔太太想说些什么宽慰的话,可如今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泽费罗斯说的是对的,他把那个女孩托付给他们,也是因为他们是德高望重的长辈。
“我们会这样做的,泽费罗斯。只是,你希望她在哪里接受教育?到时候我们也能有个准备。”布兰基塔太太问。
“老师,哪里都好,她跟着你们走到哪里,就在哪里读书。但只有一点,不要忘记她母亲教给她的语言和文字,她可以忘记我,但是千万千万不能忘记她的母亲。”
这话由他一个男人说出来多少有些不太可信,可别人不知道的是,当年他答应傅吟客和周存,如果孩子出生了,他就一定要在离周存不远的地方穿着防菌服亲自迎接这个小生命,原来那个时候傅吟客就已经在为自己和家人的未来做打算了。如他所愿,泽费罗斯忘不了那天有多么痛苦,那种诡异的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的愧疚感和责任感永远伴随着他,这比任何刀剑插入他的身体都要可怕。
“我很快就会一无所有,这是我们唯一能留给她的,也是对你们的感谢。”泽费罗斯把卡交到布兰基塔太太的手上。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那我的孩子, 这些钱才是你该用的时候,说不定在千钧一发之际,还能救你一条性命。你留着吧,一个小孩子而已,我们还是可以养的起的。”马夏尔先生拒绝着。布兰基塔太太也说:“是啊,而且你也并非孤立无援,别忘了还有我们公正的朋友阿莫斯,还有百里寅小姐,他们最起码是不会伤害Clair的,尤其是百里寅小姐,她对Clair的疼爱并不比你少。”
“可是老师,她是我姐姐啊。”
泽费罗斯看着两个长辈的眼睛,他又重复了一遍。
“她是我们最尊敬的姐姐啊。”
为什么你们都这样不约而同地把她排除在外呢?她也是堂堂正正卡佩家族的女儿啊。
泽费罗斯不相信他的姐姐会把唾手可得的东西拱手让人。
她是百里寅啊。
矢车菊落下一片花瓣。
他幻想着,幻想着自己穿上一套白色的睡衣轻轻走的窗前,外面寒冰消融、春意盎然,和风拂过窗棂,窗帘带过他的衣角,光毫无保留地照在他的整张脸上,好像神话故事中接受天神洗礼的信徒,它们把他的皱纹抚平,为他的嘴唇和脸颊增添了些许血色,仔细嗅着,他还闻到了些许矢车菊的芬芳。
他知道,眼前也是镜花水月,大梦皆空。
他知道,他的时间已经耗尽,再无可以挥霍的余地。
他知道,他是输是赢,怎么也难逃上帝投来的带着审判的目光,他已向他伸出自己的双手……
好明媚的阳光。
他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嘴角的微笑将永远伴他而眠,刹那人间,他又回到了那个年少时千方百计逃离的故乡。
“Rom……”
他听到带着德语口音的女人呼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