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五章 野夫之怒

章台柳拈着胡须的手一抖,又扯断了几根胡子,他终究是叹了口气。

“萧大人,实话实说,我当然更希望能在活着的时候,报仇雪恨。死后是否还能知道,圣人也说不清啊。”

萧风缓缓的叹了一口气,语气也变得和缓一些,既像是在对章台柳说,又像是在对台下众人说,更像是在对自己说话。

“日出扶桑一丈高,人间万事细如毛。野夫怒见不平处,磨损胸中万古刀。

刘叉的这首诗,虽然不算多出名的佳作,却说明了一个很深的道理,那就是人间最怕遗忘。

无论多大的仇恨,无论多惨痛的记忆,只要时间久了,都会渐渐被人遗忘,渐渐被人淡化。

十年不晚,那二十年晚不晚?二十年不晚,那三十年晚不晚?殊不知,十年就是一代人啊。

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人间万事,细如牛毛,哪样不要殚精竭虑,耗费心力?

到最后不平之怒,难免磨损于胸中,只剩下扶桑之日,依旧日日升起,人人习以为常。

到那时,只怕再有人提出攻打日本,反而会被人反对。莫说百年之后,就是一年之内,都会有变数。

谁知道我还能活多久,我若不在了,还有人会心心念念,非打日本不可吗?”

萧风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黯然,台下众人鸦雀无声,不知为何,心头竟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恐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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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风入朝为官,不过短短数年,可大明所有人,却似已经习惯了大明有萧风一样,竟然已经很久没人想过没有萧风的大明是什么样子的。

当然也不是绝对没人想过,他每次死时,人们就会想,但他很快又活过来,人们立刻就不想了。

就连徐阶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他的想象中,萧风就像是大明的一把刀,有敌人时自然要拿出来砍杀一番,等砍死敌人后,就必须收到刀鞘里。

他却没有认真地想过,这把刀彻底不再了,是什么样子的。毕竟萧风那么年轻啊,怎么会不在了呢?

章台柳也一时无语,但他并未彻底放弃自己的观点,唏嘘着再次开口道。

“萧大人此言,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萧大人青春年少,武艺高强,无病无灾,何谈身后之事?

倭寇在我大明所犯罪行,朝野皆知。何以群臣都能等,唯独萧大人就等不得呢?此事当真难明。”

萧风想了想:“因为你们只知道倭寇曾经干了什么,却不知道他们将来会干什么。

我身负道术,心有天书,也曾在仙界看过未来之事,倭寇不灭,日后终是华夏之大患。”

萧风说到这里,忽然道:“其实,内阁争的根本就不是半年还是一年,一年还是十年。

内阁只是觉得,不能我萧风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个苗头很不好,所以一定要反对,要遏制,对吗?”

章台柳没说话,而是看向徐阶,徐阶知道这话是问自己的,也只有自己才能回答。

若此时是在朝堂之上,徐阶是肯定不会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的。但这是民间论道,对徐阶却是个机会。

是一个可以说出自己和嘉靖的心里话,而又不会让嘉靖为难的机会,嘉靖保证会装作没听见。

“萧大人,行有不得,反求诸己。你反观自身,就会发现,你现在简直就是个权臣的标准画像了。

你虽无官职,却有上朝议事之权;你虽无兵符,却能号令天下兵马;你虽非宗室,却与万岁称兄道弟。

萧大人啊,天下权臣之最者,不过如此啊。当此时,你仍要统率大军出征,何以避嫌?

萧大人,你不该怪内阁率领群臣遏制于你。而是该想想,你如何能让群臣放心,让万岁放心啊。

唯有如此,方能君臣相知,兄弟相和,长长久久啊!徐某此言,发自肺腑,还望三思啊!” 「唯有投票催更,方能读者作者相知,长长久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