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等最初的荒诞感过后,再往深里细一琢磨,这篇文章又似乎并非全是空穴来风。
王哲王阁老就是江西人,新儒学派选在江西会馆广纳贤才,也并非是什么咄咄怪事。
而只要新儒学派能取代工学,成为皇帝的新宠,日后加官进爵似乎也在清理之中——连焦顺这个家奴出身的都能做祭酒,那些落第举人、秀才,论起来总不会比他还差吧?
不过这种事儿能做不能说,如此公开宣扬出来,只怕……
薛蝌正盯着报纸皱眉沉吟,忽听那车夫道:“小少爷,那人要走了,您坐稳了,咱们这就跟上去!”
说着,拉起人力车就冲出了胡同口。
薛蝌忙把那报纸叠起来贴身放好,然后扶着两下里稳住身形。
小主,
两辆人力车就这般一前一后的出了紫金街,然后眼瞅着前面的老徐就奔着西直门去了。
到了西直门外,老徐又毫不停留的拐进了一处大杂院里。
薛蝌探头往里面张望了几眼,正疑惑林黛玉怎么沦落到这般乱七八糟的地方,忽听那雇来的车夫道:“小少爷,这里面是别家的车厂,咱们可不方便进去,要不您自己……”
“且不急。”
薛蝌犹豫了一下,摆手道:“再等等,看他什么时候出来。”
他本就不敢相信,林黛玉那样的女子,会住进这样龙蛇混杂的所在,如今听说里面是车厂就更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既然林黛玉并不在此,那不管送信的车夫是去里面做什么的,最好都不要急着打草惊蛇。
于是人力车又远远停在了马路对面,薛蝌交代车夫盯紧车行,然后拿起报纸又开始揣摩起来。
别说,他还发现了这报纸的另一桩好处,那就是比帽檐更能挡住别人的窥探,看起来还没有大檐帽那么可疑。
沉浸在揣摩报纸背后,那些暗藏的朝堂党争倾轧之中,时间便过的飞快,直到那车夫不耐烦的嘟囔声,打断了薛蝌思路,他才发现已经足足等了将近三刻钟。
这么久还没出来,总不能再继续等下去吧?
薛蝌犹豫了一下,便吩咐车夫在此等候,自己装作是要雇车的客人,低调的走近了车厂。
刚进门十几步,就有伙计迎上来热气招呼。
薛蝌一边拿临时编好的词儿搪塞,一边偷眼四处打量。
等到确认车厂里并没有那老徐和那辆人力车的踪影,又发现车厂还有个后门时,他顿时顾不得再装什么客人了,摸出块散碎银子丢给那伙计,指着后门问:“先前我看到有辆不一样颜色的人力车进来,是不是又从后门走了?”
“不一样颜色的人力车?”
那伙计得了赏钱喜不自禁,忙不迭拢进袖筒里,陪笑道:“小的方才没在这儿守着——您老稍安勿躁,我这就给您打听去!”
说完,便小跑着去找旁人印证。
不多时他折回来确定道:“是有辆外来的人力车,进门说是走错了,赔了几句不是,就急急忙忙从后门借道走了。”
“当时就走了?”
“反正听说是没怎么停。”
大意了!
听到这里,薛蟠哪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漏了行迹,当下愧悔的一顿足,有些不知道回去该怎么跟堂姐交代——昨儿把这差事交给自己时,堂姐千叮咛万嘱咐,说是宁可跟丢了,也尽量不要打草惊蛇。
自己当时答应的好好的,谁成想……
主要也是没能预料到,一个送信的车夫会如此警惕——不是说那林姑娘不是无依无靠吗?她又是从哪儿找的这等人?
锤头丧气出了车厂,就见自己雇来的车夫,正拉着几个路人口沫横飞的推销报纸呢。
真不知这家报馆给了他多少好处,值得他如此卖力。
眼见‘东家’回来了,那车夫才悻悻的放过了那几个路人,回头冲薛蝌赔笑解释道:“让小少爷见笑了,这报纸是刚刚找上门我们车厂的,说是想先闯闯名声,头两期一分钱都不收,卖多少我们只跟车厂三七分成就行。”
闯闯名声?
一分钱都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