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麻芸香在招待酒宴上喝多了酒,她捕捞崔长耿的网和鱼线一定会放得更久一些。
酒宴在十点多还没有结束,崔长耿却早已离开了。
那些上流人士之间的谈话不属于他,那些觥筹交错称兄道弟的交际不属于他。
他在吃饱喝足之后悄然离去,对谁也没有打声招呼,出了门一直走到金城的中山桥边,对着滚滚流淌的黄河水发了半天呆。
有女人上来搭讪问话,崔长耿挥手拒绝了。
换成以前,他一定花钱买乐,可是今晚他没有兴致。
他忽然觉得人生真的如戏亦如梦,秋天没有到来之前,他还是东风厂的总监工、乔丽丽的情人。仅仅因为乔丽丽的一番骚操作,他仓惶逃离了大李庄,逃离了枫城平原,辗转到了西北金城。
他不得不佩服乔丽丽的足智多谋,年纪轻轻却老谋深算,为了击中崔长耿的要害,押上了乔丽丽视为至圣的名誉。
名誉这东西还不是人说了算,人说你是白的就是白的,人说你是黑的就是黑的。
只要你有足够的钱,可以呼风唤雨,可以兴风作浪,可以将黑的描成白的!
崔长耿喝多了酒,倚在中山桥的铁栏上,眼眶竟然湿润。
他是为自己的过去悔恨,也是为将来的前途担忧。
近四十岁的人了,他两手空空无依无靠,流落到此不得不出卖劳力为生。
幸好,麻芸香留下了自己,不然面对西北寒冷的冬天,他将如何度过?
感念良久,叹息良久,桥上冷风吹拂,崔长耿在桥头搭了一辆载人的摩托车,花了两块钱将自己送回了南郊的红梅旅馆。
红梅旅馆最先的老板娘叫红梅,这里曾是西去茶马古道上的必经之路。
许多年过去,城市扩建,公路和铁路畅通,红梅旅馆沦为民工们的栖身地。
老板娘红梅早已去了别处,旅馆几易主人,现在接手经营的是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妇。
旅馆西面一溜平房,东北是贯通的二层小楼,南面亦是一溜平房,拓为店铺,开着几家小商店和一家包子店。
崔长耿住在二楼的东南角最后一间,房子很小,向西有一面大的窗户,被临窗的一棵高大的核桃树堵得严实,平日里也透不进多余的光照。
倒是向南有一面小的窗户,象一面镜子,白日里投进些许阳光,到了晚上可以看到明月和星辰。
崔长耿掏出钥匙进了房间,没有开灯摸着黑倒在木板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