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去年秋天小兰出嫁后,牛氏总感觉心头像压着块石头。
夜里常做着不同的梦,梦里有牛大头凶神恶煞地打骂着自己,也有桃花伸着长舌头向她哭泣。
还梦到了多年没回家的冬娃子,冲着她笑,叫着她奶奶跟她要糖吃,再梦到疯了的小红恢复了理智,坐在炕头纳着鞋底......
梦得最多的是二儿子犏牛,上嘴唇挂着清涕傻呵呵笑着,在院门口向牛氏招手,牛氏追出去,却恍惚站在了一处悬崖边上,眼睁睁看着犏牛掉下去......她怀里抱着血肉模糊的犏牛,感觉到儿子身子冰冷得象块石头......
牛氏在深夜里惊醒,喘着气摸着黑喝一口茶缸里的凉水,努力睁着一只没瞎透的眼睛看窗外的月亮——月亮又圆了,又黄又大,照得院子明晃晃的象是水里的倒影,她听到山野里一只鸟发出奇怪的哀鸣,一声声穿透了她的心房,牛氏捂着心头的石头,知道自己的人生走到头了......
冬天生过一场重病,村里的大夫说是受了风寒,牛氏发了高烧,好了之后另一只眼睛彻底失眠,她成了瞎子,全靠乔荞伺候。
她在等待着大限之日的到来,一直等到冬去春来、等到田间响起布谷鸟的叫声,她又觉得自己死不成了。
牛氏听着牦牛带着乔荞和儿子出了门,知道他们去对面山梁上的庄稼地里拔草。
她扶着拐棍从堂屋出来,感受着太阳的灼热,一道奇怪的光牵引着她,让她在光里看到了那些金银珠宝——那是她年轻时逃出盐商家偷出来的东西。
牛大头死后,牛氏拿出一些金银首饰置换了钱为儿子买妻,剩下的埋在后院的猪食槽底下,她决定去后院摸一摸,只要猪食槽的位置没有动,那些贵重东西一定安然无恙。
她在光里辨别着方向,蹒跚行动,脚步一点点挪出了院门。
牛氏以为那就是后院,她侧着耳朵细听猪圈里的响动。
令她奇怪的是,一切很安静,她怀疑着自己耳朵的听力,向前走了几步,摸到了几根木头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