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维弗这次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平静下来,塞利安听他继续说那些死去人的名字和遭遇的痛苦,心想,好吧,绮莉看他不舒服是有道理的。
这是没人愿意听的故事,是你在人生绝望处境里留下来的暗疾,完全不是大家伙想要的那种发展。
他还在原来世界时也曾这么天真过,想秉持一些不同的观念——那时候他还很骄傲,反抗和同情刻在骨子里,有原则,有怜悯之心,对所有黑暗之事绝不服从。
到了现在,塞利安的大脑已经会时不时陷入空白,这病态的茫然每次都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接着才能恢复。那感觉就像是游离在人世间的幽魂,你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在哪,也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身处全然陌生之地。
但只有这样才能活得久,新闻社的同事说得很对,像他们这样的人,产生任何形式的诉求都会让命运变得更加痛苦。
奥利维弗是那种还惦记着内心所求的人了,所以日子越过越不好。
此时,这个可怜人低头坐着,衣服上都是血迹,继续说话。
“漏洞修补完成后,他们又带着我去战场——就是那两百多个子系统死掉的地方,这些人要我去回收权限碎片和还能运作的程序。”他说。
“都有‘主机加密’了,还搞得那么麻烦干嘛。”绮莉说,双手抱着膝盖,一副听儿童故事的无聊表情,“回收过来进行二次改造吗?”
奥利维弗朝他们扯出个笑容,这里的光线如此明亮,温暖,却叫人遍体生寒。像是极端黑暗的一大团,要裹着整个世界下坠,光影只是虚象,一触即碎。
他说:“不是二次改造,他们要做的是融合,所以把我留了下来,就是为了把那两百多个子系统敲碎了重新丢进熔炉里,造个‘运行操作’出来。”
塞利安下意识地看了看绮莉,那人没什么反应,仿佛在听某个不认识的人在跟自己说些软件推销的咨询。
“这又是什么?”他朝她问道。
“一个不是很好杀的东西。”对方沉默了几秒,这么回答道。
奥利维弗神经兮兮地笑起来,显然觉得绮莉那话讲得实在是有点幽默,她也懒得反驳,主要是怕他又哭起来。
那人就这么发了几分钟的疯,塞利安不得不提醒了句“你这样很容易缺氧的”,他才停了下来,继续说:“他们把我关到一个深度70的区域——也是模拟出来的深层地狱,造出这东西的肯定也是个高位系统,但我没交过手。里面至少有三万人的驻点,行动很专业,每一个都配有两到三套子系统,还有些是‘玩家’身份加入的,跟以往你们在阿卡姆城碰到的垃圾不一样,毁灭手段一绝。”
“可能是你太垃圾了吧。”绮莉打了个哈欠,抬头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下班时间就要到了,她还等着回收权限碎片呢。
“我由衷地希望你的契约升级能顺利一些,免得到时候权限全丢了,被你父亲重新关起来调教。”奥利维弗看了看她,同为子系统,显然知道对方的一些情况,“我试了好几次,他们都有办法让我的主程序哑火,所以才想到追踪碎片的方式,是很冒险,但那时候我只有这个办法了。”
“你就没想过要是死了也会被融进去,变成垃圾堆里的一部分。”塞利安问道。
他愣了几秒,随后干巴巴的说:“我没想那么多……”
“好吧,我理解。”塞利安点了点头,觉得对方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年轻人就是这样,整天嚷嚷着想死,但心里又有未了的结——都是关于复仇啊、亲人啊、爱情之类的事,他以前工作的时候也是这种情况,习惯就行。
“我在这里待了快两个月。”奥利维弗漫无目标地扫过房间,轻声说:“这层地狱的运作模式是最接近人类社会的,完全没深度65该有的样子——大概是因为那套子系统管理恰当,所以守在这的恶魔大公也没来找麻烦。那些‘导演’让我好好听话,有时候配合一下出演就行,还说我灵魂里的故事很精彩,让我就这么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是最好的。”
“这些建筑群的规则很简单,只要我们老实工作,按照着它制定的法子去生活,就没什么坏事发生,直到被复制品彻底取代。”
“取代?”塞利安对这词有些敏感。
“嗯,有段时间我等得不耐烦了,就想出去看看你什么时候会过来,但这地方实在是太大了,空间仿佛没有尽头。每栋楼都有不同的规则,有时候还会出现程序暂时冻结的提示,所以没成功。”奥利维弗对此颇有研究,已经把这地方摸透了个大概,他接着说,“我以前见过‘复制粘贴’的载体,一百年前的事了,那家伙平时的作风可没这么柔和,估计是被反噬了。”
绮莉听到这话总算有点精神劲了,她很确定地朝塞利安点了点头,说这事以前发生过,子系统本来就容易得精神分裂,更何况对方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