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尼抱着她,这才过来见礼。
“昨日,主持领着咱们如往常一样张罗夜宴。可到了黄昏,忽有使者扣门,说十三家的某位真人召无尘大师过去问话。主持是晓得轻重的,当即散了宴席,让庵内熄灯噤声。可熟料,无尘大师前脚刚离开,后脚便有恶鬼登门,说‘清净僧中意的乐师定是钱唐第一等,足以为法王寿宴增添声色’。想来,窟窿城早就盯上咱们。”
清净僧便是无尘,他在钱唐的青楼雅客中有个雅号,唤作“多才多智天上客,无尘无垢清净僧”以及更有名的“钱唐风流第一”。
“窟窿城也不独独针对你们。”李长安讲了入城后沿途见闻,“昨夜,窟窿城征走了许多优伶戏子,数目之多,据说是百年来第一遭。窟窿城总不好羁押太多活人,今夜之后,想必会放归吧。”
干巴巴的安慰李长安自己都不信,更何况女尼。
“回不来的。”
她轻轻托着拾得。
“早些年前,贫……奴在春坊河畔也曾有一间院子,年纪渐大,调教出了一个女儿,唤作涟漪,时人见了,谁人不赞一声才貌绝伦?可也在那年鬼王宴,被使者掳走绝迹人间,奴生计无着,只好投入了这咸宜庵。前些年,一位自鬼王宴归来的豪客提起,他曾在席间见到涟漪,已是窟窿城的鬼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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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神情平静仿佛大殿上的无目观音。
“窟窿城容不下活人,难道还容不下死人么?”
李长安沉默稍许。
“听闻十三家与鬼王有约定,六十四寺观与窟窿城互不侵扰……”
话方脱口,李长安便意识到自己犯了蠢,摇头换了问题:
“无尘呢?”
“一早便托人给无尘大师送了消息。”女尼回答,“尚无回音。”
“清净僧怎能我们这等女子脏了足袜?”
却是旁边一个尼姑嗤笑插话,女尼立即呵斥。
“休得胡言乱语!”
她为道士解释:
“无尘大师一向以为鬼王是钱唐万恶之首,窟窿城是天下至污至秽之所,大师又惯来高洁自矜。”
李长安明白了女尼的意思,也明白了她的平静。当身边所有人、所有公理都依靠不上,所剩下的也只有忍受。毕竟无论是作为技子、作为鸨老、作为尼姑,她都是用忍受来活着。毕竟钱唐百万人与鬼,谁不是在默默忍受呢?
李长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