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嘉定十七年,丁酉之秋,垂拱殿。
炎热的夏日似乎退去,但秋老虎的威力依然不可小觑。尤其是大殿之中,群臣泱泱,人多口杂,心思各异,额头冒汗者比比皆是。
满殿朱紫大臣,绿衣御史俱全,就连王公贵胄都无一漏缺,都是为了朝廷立储大事。
太子,国之储君,立朝之本,事关大宋江山社稷,国祚绵延,是以满朝文武,王公皇亲,悉数登场。
赵竑站在列班之中,手持笏板,垂目闭口,一言不发。
上朝前,他已经得到了风声,今日朝会,就是立太子的事情。尽管他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但一颗小心脏,还是不时猛烈跳动几下。
以太子之尊,又有皇孙这个护身符,史弥远应该不会“负隅顽抗”了吧。
朝臣不断上奏,太学生隔三差五静坐,朝野沸沸扬扬,看来立储之事,已经是让那些阻挠者难以再拖了。
“今日朝会,乃是为立太子一事,众卿家有何谏议,都可以说出来议议。”
赵扩阴柔的话在大殿上回荡,他脸色青黑,似乎消瘦了不少。
果不其然是立储之事,赵竑莫名地心跳加速。
“陛下圣明,立储乃是国家大事,重中之重,也是迫在眉睫。陛下应宜早立储君,有备无患,以安天下!也可打消居心叵测之人兴风作浪,扰乱朝纲!”
军器监尚左郎官范应铃走了出来,上前奏对。
他之所以被召入朝奏对,就是来干这事来的。
说直白点,就是秉承圣意,来干“请立太子”这事的。
济国公赵竑爱妾周秀娘诞下麟儿,官家赵扩兴奋不已,诏告天下,祭拜宗庙,赐皇孙名为赵铨,授左千牛卫大将军。
这种情况下,作为官家唯一的皇子,济国公赵竑被立为储君,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
“陛下,立太子之事,的确是朝廷大事。臣以为,太子人选,可从宗室子弟,择其贤良者为之。”
已经升为御史中丞的梁成大,史弥远的爪牙,首先开口,直接带偏了节奏。
梁成大的疯言疯语,大殿上的群臣习以为惯。
凡是对皇子赵竑有利的,无论如何的天经地义,梁成大都会反对,战意满满,乐此不疲。
“陛下,臣以为沂王嗣子赵贵诚贤德端重,可以继承大统。”
果然,监察御史李知孝,继续在偏路上狂带节奏。
赵贵诚脸色发红,殿中众臣,许多人都是心惊。
济国公赵竑作为大宋官家唯一的皇子,竟然被李知孝直接忽视,要另立他人,何其大胆!
而沂王嗣子赵贵诚只是皇室中人,连皇子都不是,有何资格登堂入室,被提名为大宋储君?
“陛下,济国公之贤,临安城士民人人皆知。冶铁铸炮,着书立说,正如金国使者所言,金主对济国公也是推崇有加,可见济国公之名,中外咸知。立皇子为太子,合乎天下人心。”
大理寺少卿徐暄站了出来,持笏直言。
“陛下,沂王嗣子赵贵诚虽是皇室中人,但他只是皇侄,不是皇子,毫无建树。从古到今,未闻有传位于侄,而不传位于子者。纵我大宋普通人家即是如此,何况大宋皇室?太子只能是皇子,而不是什么皇侄。陛下慎之,陛下明鉴。”
临安府尹吴兢,从容淡定奏道。
“陛下,自古立贤不立长,乃为国本。储君之位,非比寻常,事关大宋社稷。臣以为沂王嗣子赵贵诚品行纯良,仁厚节俭,可为大宋储君。”
沂王嗣子赵贵诚的头,垂的更低,身子似乎都在发抖。
梁成大黑胖脸上神色愤然,一副忧国忧民的苦大仇深。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赵扩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赵扩嫌恶地看了一眼梁成大,目光转向了刚刚调回中枢的礼部尚书真德秀,态度变的温和。
“真卿,你是何意?”
赵竑不由得心头一动。
“父皇”调真德秀回归中枢,不就是为了辅佐自己,为自己披荆斩棘的吗。
“陛下,臣以为沂王殿下出身低微,礼数不全,太过年幼,不宜继承大统。济国公赵竑品性纯良,仁孝果敢,文章才干品行人尽皆知,可为我大宋储君。”
刚刚调回朝廷中枢的真德秀,郑重其事,硬着头皮奏对。
“陛下,臣请立济国公赵竑为太子,为陛下分忧!”
事到如今,他和弟子赵竑的命运绑在了一起,骑虎难下,只能是和赵竑共患难了。
作为赵竑曾经的老师,已经被视为赵竑一党,真德秀当然是支持自己的弟子了。
“陛下,济国公赵竑久在朝中,熟悉政事,知晓礼节,才堪大用,被封为皇子已达四年有余。宜追封为我大宋储君,以正国朔,以慰天下士民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