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利州,古道两侧柏树苍翠,郁郁葱葱,绵延数百里,横柯蔽日,在昼犹昏,群山如簇,嘉陵江水浩浩荡荡向南而去。
古道之中,大军迤逦向前,众军簇拥中的赵竑,目光从如画的江山上收回来,眉头又微微一皱。
为什么要来四川?为什么要救西夏?
他这不是火中取栗,因为要救西夏,就要和强大的蒙古大军对抗,眼前只有熊熊燃烧的战火,里面根本就没有栗子。
可是,他有得选择吗?
别人不知,作为“过来人”的他却知道,蒙军灭夏伐金的同时,大宋边境也会不得安宁,哀鸿遍野。而更残酷的是,几十年后,大宋就会是崖山之后,被蒙元亡国。
按照他现在二十出头的年龄,以及六块腹肌的身体,那个时候,他很可能还健在人世。
以他到时年过花甲、或者年过古稀之龄,他能承受这样的国破家亡吗?
在他的治下,以汉人为主体的大国不能崛起,汉人百姓饱受摧残,沦为三四等,这些锥心的历史事实,这是他想要的吗?
蒙古帝国空前强盛,兵锋天下莫敌,他的孱弱的大宋,能与之抗衡吗?
让他欣慰的是,后方稳定,不再让他分心。他的“母后”杨桂枝,甚至捐出了“私房钱”上百万缗,支持他在大宋各路的新政。
他倒不是在乎钱,但这种“帝后子母”关系上的改善,让他可以放心处理政事,不再担心后院起火。
那些文官士大夫,很多人还不死心,对他推行的新政阳奉阴违。或许在未来,他还要继续打压,毫不留情。
而江南东路惩治顾松、黄汝成的事实也证明了,一旦帝王乾坤独断,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什么士大夫一家独大,不过是无稽之谈,可笑至极。
也不知道他的“父皇”宋宁宗,到底在惧怕史弥远什么?而史弥远能权势滔天,凌驾于君王之上达十几二十年,也真是奇哉怪也。
“陛下,补充了这么多的讲武堂毕业生,西北边塞可是兵强马壮,人才济济啊!”
随行的反贪司官员张瑾,低声恭维了起来。
三月刚刚毕业的近600名第一期剩余金陵讲武堂学员,一半调到了四川。除了利州两路、利州大营,去四川讲武堂任教,也有去利州兵器制造分司的。
比如参知政事真德秀的儿子真志道,就是自告奋勇,去了利州兵器制造分司,制造火器。
巡视完了利州兵器制造分司,交待了田义、郑途等人在筹建沔州兵器制造分司。利州兵器制造分司顾及四川各路,但距离边塞太远,并不适合未来的战事需求。
“张瑾,四川反贪分司同样也是兵强马壮。你到任以后,大刀阔斧,不要有任何顾忌。范钟可能要投入更多的精力到推行新政上去。你是重任在肩,千万不要让朕失望,不要让大宋失望,也不要辜负了大好年华。”
赵竑郑重叮嘱起这位不过二十六七的年轻官员来。
大舅子周平的力挺,周平的发小,考虑到四川的形势,未来十年的战事或许都在蜀口,调精兵强将集中于西北边陲,不得已的选择,也无可厚非。
“陛下教诲,臣谨记在心。”
张瑾马上抱拳行礼,满脸的严肃。
“陛下,下个月就是科举取士。你何必千里迢迢亲自跑一趟?派个大臣前来不就行了,这多辛苦!”
董宋臣在一旁轻声嘟囔了起来。
先是巡视东南数月,微服私访,跟着参加金陵讲武堂和金陵大学堂的开学典礼,随即带领部分毕业生直达四川,一路马不停蹄,舟车劳顿。巡视完四川边塞,还得急着赶回去主持殿试。
这个皇帝,当的真够辛苦的。
“四川推行新政,朕不能不亲自布置。蜀口防御,事关大宋根本,朕不能不来亲自看一下。未来几年的战事可能都在西北边陲,朕也许会不得不多来几次四川。”
至于和西夏使者约在蜀口会面,可能会发兵增援西夏,赵竑并没有说。
这件事情满朝群臣皆是反对,支持者寥寥无几。他只有再一次自作主张了。
“陛下,利州大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