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保义二年、深秋、中兴府。
深秋的贺兰山草木枯黄,满山的红紫黄交织,斑斓多姿。疾风劲草,群山雄伟,若群马奔腾。黄河边,一片片金黄色的芦苇荡随风摇摆,天空中群鸟振翅而飞,水天相接,蔚为壮观。
但对于贺兰山下兴灵之地的西夏百姓,尤其是士大夫们来说,似乎没有那么多闲情逸致,去欣赏山河壮丽的景色。
自进入秋日以来,西夏兴灵之地,沸沸扬扬的流传着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消息,大夏国的河西走廊,让宋军给占了。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宋人不是刚发兵救过我们吗,怎么会占了河西?”
“夏皇和大臣们知道这事吗?”
没有多少惊恐,没有惶惶不安,西夏士民人人惊愕,朝野上下,狐疑声一片。
宋军刚刚帮他们守过城,宋皇娶的是西夏的安国公主,宋皇御驾亲征,刚刚挥兵北上,击退了残暴的鞑靼大军……
而且,西夏百姓碗里现在吃的,还是宋人送来的救援粮食。
宋人怎么会占了河西?又怎么可能占了河西?
几乎没有几个夏人会相信这个消息。很多人都是相信,宋军从蒙古大军手里夺回了河西,只是帮夏人代管而已。
或者有可能,宋军帮大夏国击败了鞑靼大军,大夏国把河西赠与了宋军。
只有一些党项贵族、朝中的士大夫,在为大夏国的国运和将来不平、哭泣。有些人还怒吼、疾呼着要和宋人决一雌雄,夺回被战争蹂躏的河西。
宋军夺了河西,和凶残的鞑靼大军又有什么两样?
而大多数西夏士民的心里,则是为元气大伤、多灾多难的大夏忧心忡忡。大夏只剩下兴灵之地,已经和亡国没有两样,似乎没有了未来。
天气转凉,要是鞑靼大军再次来攻,只有三四十万百姓、三四万残兵败将、军心涣散的大夏国,又何去何从?
也许用不了一个月,鞑靼大军就会攻破中兴府和灵州。西夏,可就真要亡了。
西夏皇宫,大殿之中,地震留下的顶部裂口才刚刚补上,没有阳光射入,大殿中阴云密布,群臣面色凝重,气氛压抑。
“陛下,皇宫外太学生静坐请愿,请陛下遣使与宋国交涉,收回河西!”
御史中丞张公辅面色凝重,首先站出列班,向西夏皇帝李睍肃拜上奏。
“陛下,宋人公然占我大夏国疆土,是可忍孰不可忍。请陛下降旨,臣愿挥兵南下,讨伐河西宋军!”
又是西夏老臣嵬名令公,怒气冲冲上前请命。
河西是大夏国的屏障,半壁江山。没有了河西,大夏还是大夏吗?
“陛下,如今当务之急,不是如何对付宋军,而是恢复国力,百姓休养生息。陛下明鉴!”
礼部尚书李仲谔走了出来,肃拜而道。
夺回河西?河西数万宋军将士,蒙古铁骑也不一定敢硬闯,何况孱弱的西夏?
“陛下,大战刚过,不宜再起刀兵。不如派使前往宋地,向宋军确认此事,而后再商讨对策不迟。”
枢密使李元吉也是持重,不想妄动刀兵。
李仲谔和李元吉二人的话,让嵬名令公火冒三丈,大声斥责起来。
“李尚书,李相公,你们这是在为宋朝说好话吗?宋军占我国土,狼子野心,只有发兵,才能把宋军赶出去!”
“陛下,宋人如此欺人太甚,陛下若是不责问宋朝,我大夏国威丧尽,颜面何存啊?”
看到皇帝不动声色,御史中丞张公辅跟着愤愤上奏。
嵬名令公和张公辅要保护西夏的尊严,虽然慷慨激昂,但大殿之中,却没有几个大臣响应。
西夏现在是什么情形,人人都清楚。这个时候吃饱饭才是紧要,哪里还有精力去发动战争。
万一宋军断了粮食供应,西夏国人岂不是要饿死?
“老将军,张中丞,硬话可以说,但做事还要量力而为。说句不该说的,如果不是宋皇发兵,我大夏国已经灭了。如果不是宋人的粮食,你我还能站在这里吗?如果真的和大宋撕破脸面,那么两国之间,就没有一丝挽回的余地了!”
徽猷阁学士李弁小心翼翼说了出来。
在他看来,大宋现在是西夏唯一的外援,现在和大宋撕破脸皮,那就是断了西夏的后路。一旦蒙古来侵,以西夏现在的国力,肯定是灭顶之灾。
“陛下,我大夏国匮民乏,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和宋谈和,除此之外,别无他途。若是鞑靼大军来犯,我大夏唯一能指望的,也是大宋。”
吏部尚书李仲谔跪伏于大殿上,含泪上奏。
“陛下,如今已经是深秋,万一鞑靼大军冬日发兵来攻,我大夏又如何抵挡?河西之地,百姓岂不是要被诛戮殆尽?即便是宋军不进入河西,我大夏能收回失地吗?宋军可是从鞑靼大军手里夺回来的。陛下,我大夏子民现在吃的还是大宋的粮食,万万不可和大宋开战啊!”
南院宣徽使罗世昌也是跪在地上,伏地上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