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寒冬里的塔里木夜晚,总能给人一种祥和宁静、神清气爽的感觉,星空明净闪烁,大地冰凉晶莹,寒风拂过草木,仿佛所有的忧愁与不安都在这一刻被一扫而空,并且总能让人的思维更加清晰明朗、头脑更加冷静。

刘兰兰走后,钟海涛把稿件的剩余部分写完,父母和妹妹都已经睡下了,四周已经寂静下来,看到桌子上的《红楼梦》,一股油墨的香味扑面而来,钟海涛静心地读起来。

因为《红楼梦》的开篇是用动人的石头故事来展开的,钟海涛的思想也随“石头”和一僧一道的故事而起伏:本是补天之石,却落了个“从石俱得补天,独自己无才,不得入选,遂自怨自愧,日夜悲哀”的下场。“怀才不遇,失意文人,真是中国千古文人的悲剧啊。”钟海涛自言自语地说。当他读到“好了歌”时,思想更加消沉起来……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他又想到了方锐。平心而论,刘兰兰对自己确实很好,自己对刘兰兰也由尊重到相爱,可自己和方锐过去那段炽热的恋情怎能轻易全部忘掉呢?虽然方锐在五一农场取得的成绩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可又能怎么样呢?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炼,自己已经想通了,也理解方锐的难处了:即使她再提拔再得到重用,又能如何呢?她的工作可以想像得到比较难做,机关里人际关系复杂,她的思想真的那么轻松吗?外表的光鲜真能掩盖得了内心的苦涩吗?

小主,

方锐的工作确实不轻松,思想压力也更大,特别是对钟海涛的思念,唯有她自己知道有多么痛苦了。虽然夜已经很深了,典型材料已经修改好几遍了,仍然有很多不尽人意的地方,而方锐又是一个很要强的人,汇报材料不尽人意,就必须重新写,一定要向场党委拿出高水平的汇报材料。可自己的思维似乎又钻进牛角尖,始终无法找到出路。

此时方锐又想起了钟海涛。

过去在三分场写材料遇到困难时,总是和他交流一下,从中找出灵感,同时基层单位的文明建设汇报材料也没那么难写,每年就常规性做了环境治理、家庭卫生清理、文明教育等工作。将这些工作写进汇报材料里就可以了。有的单位文教图省事,甚至将上年度的文明建设汇报材料拿出来,掐头去尾改中间,就算本年度的汇报材料了。可钟海涛却从来都要自己根据分场实情去写,绝对不能抄袭上年度的。自己在钟海涛的启发下,自己每年都拿出不同的汇报材料,但那毕竟是写好写差都能交差材料,这次完全不同了,典型材料是自己第一次从五一农场党委的角度,从精神文明创建的力度,从指导农垦局文明建设的高度去写,本身就具有一定的难度。如果还在自己身边,还能像过去那样,有了难度和他商量,从中找到灵感,那样该多好啊!

方锐一边想着,一边继续撰写着,东方已经发白了,她洗了一下脸,略收拾了一下,将草稿收拾起来,准备到团委办公室继续写。

冬天天短,天很快就黑下来了。傍晚时分,风很大。三分场的棉田里,浇冬灌水的职工顶着寒风,白天晚上守在棉田里,让每块地都能均匀的浇上水。

李山水提着马灯,来到棉田里半夜里。周围干枯的苇草被风吹得“吱吱”作响,不远处潺潺流淌的渠水声中,时不时夹杂着薄冰爆裂的声音。李山水用绳子把棉衣拦腰扎紧。一路疾走来到条田边,他隐约间听到流水声由小变大,便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农渠仔细查看。只见渠道垮了一个口子,足有五六十厘米宽,水哗哗地流向马上要播种的条田……

原来,上游的职工放完水后,把渠口堵死了,水流全部冲向了这边。李山水立即大喊起来:“农渠垮了,快来人哪!”连喊几遍不见人影。李山水知道只能靠自己了。此时,天边已微微发亮。李山水抬头看见不远处有棵枯柳树,心里顿时有了主意。举起坎土曼,使出全身的力气,砍断了一节粗树枝,随后把树枝砍成三截,最粗的一截钉在垮口中间,稍细点的钉在两边,再用枝杈挡住。接下来,李山水挥动坎土曼,把农渠下面的干土不停地往缺口处填……没多久,垮口总算堵上了。李山水浑身湿透,眼前一黑,跌坐到渠道里,冰冷的渠水从他腹部急速的流过。不一会儿,听到喊声的几个职工扛着坎土曼跑过来,先赶紧把李山水拉上来,三个人背着他就往三分场跑去。其他几个人帮着填了些土,加固农渠,然后又到他地里继续浇冬灌水。

听到李山水掉进渠水里了,谢少辉知道他曾经因为抗洪抢险受过内伤,急忙让王海龙开上小四轮,赶紧将他送到职工医院里。

经历这场大病,李山水的命虽然保下来了,但眼睛彻底瞎了。五一农场批准他退休了。

冬天的塔里木分场,寒冷是它的最明显的标签。那刺骨的寒风,犹如一把把锋利的小刀,划过脸庞,让人感觉阵阵刺痛。人们外出时,纷纷穿上厚厚的棉衣、羽绒服,戴上帽子、围巾和手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即便如此,当出门的那一刻,还是会被那寒冷的空气猛地一激,忍不住打个寒颤。

方锐一边忍受着情感的折磨,一边加班加点地把材料写好后,就交给龚建民审阅了。这是五一农场党委书记潘希泉已经作过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