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玉安不安地绷紧了身子。
内间。
苏瑾坐在廖慧身边为她把脉。
廖慧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神里是自己不曾察觉的一丝羡慕。
从昨日昏迷后,她仿佛陷入了一场冗长的梦里。她出生在一个雪天,宣平侯宿在另一个姬妾的房中,由于雪天路滑,她又是个女孩,便始终没有过来看她。
她的母亲陈姨娘小心翼翼地把她养大,不求她冒尖扎眼,只盼能顺顺利利地在夫人手下长大、成家。
她也很听姨娘的话,尽力扮演好一个扔在人群中就看不见的庶女的角色。没有人帮她张罗婚事,将来年岁大了,她或许会嫁给一个穷书生,或许会被父亲母亲嫁给某个老头子做续弦,又或许直接一顶小轿,就如同她的母亲那样,趁着黄昏抬进某位皇子的后院。
但这一切被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他那日站在人群中,身着宝蓝底菖蒲纹杭绸直缀,是那样耀眼。
他会在寒冬的雪后为她摘一株长得最好的梅花,会在初春到来时带她去她从未去过的郊外玩。他小心翼翼地为她编花环的样子,被她认真放在心上。
是京城的初春,也是她的初春。春色撩人,秾艳欲滴。
他说他会娶她。
他说她会成为她永远的依靠。
她信。
所以当她为了母亲的病向他求助而他说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她虽有些失望,却也能理解他。
所以当他告诉自己有一个铤而走险的方法既可以救她母亲又可以改变处境时,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
他说即使不成也不要紧,他会去求自己的侯夫人,他的姑母,求她把自己嫁给他。
廖慧的双眼逐渐模糊,她看向屏风后的外间,那里异常沉默,或许是看见大名鼎鼎的朔王爷,他也吓得说不出话了吧。
不再以爱慕他的角度来看他,他也不过是一个胆小怕事、贪图享乐、虚有其表的男人而已。
正想着,就感觉自己的脸颊覆上了什么柔软的布料,原来是苏瑾用帕子将她不自觉间流出的泪擦掉了。
这样温柔的动作,却让廖慧的泪更加汹涌地流出来,很快就将帕子打湿。
望着廖慧那双悲戚的杏眼,苏瑾知道,她定是猜到了自己的情况。
是的,廖慧咬着牙不肯哭出声来,因为她知道,即使她想要哭出声,也不能了。
她的嗓子,再也说不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