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亲启——
弟辞官归乡之期近矣,愚兄有闻,从弟旭身陷囫囵,还望小五尽早搭救,莫忘其父于愚兄相救之恩,念及旭乃其一脉独苗,不可寒同族血脉之忠心。
另,梁王不日便往裕彭,弟谨当接见,或可议亲,使从妹锦泱为梁王侧妃。
愚兄伯书,愿吾弟小五安好——
桑觅迟缓地看完了这封信上的内容:“梁王?侧妃?什么意思?”
谢择弈静静等着她的反应,待她终于看完信,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字面意思,我大哥或许已同梁王互通信息,他想让我安排从妹锦泱与萧殊羽见面,若有机会,锦泱将入梁王府为梁王侧妃。”
桑觅不回话。
谢择弈道:“你昨日见过锦泱了,她在门口迎你,她是我已故叔父的女儿,身体不是很好,柔弱多病。”
桑觅想说,她今天也见过谢锦泱了。
然而说出口的话,莫名带着几分怪里怪气。
“你还真挺忙的。”
“是啊,离了望京,不当官也有一大堆事情要做。”谢择弈略显怅然,徐徐说道,“谢家主家没有适婚嫡女,族内能够说得上有身份的适婚女子,眼下就锦泱一人,我不清楚我大哥这个当家作主的人打算如何,但看起来,他们确实已押宝梁王。”
桑觅拿着那封信,闷闷地思索着。
“嫁给梁王,是好还是不好?”
“或许该说,有好处,也有坏处?”谢择弈想了想,回道,“好处是一旦太子失势,梁王便是登极的不二人选,我妹妹有望成为贵妃,坏处是野心勃勃又不能如愿,最终遭到清算,整个谢家满门抄斩。”
说着说着,倒是一派轻松起来。
全然没有紧张气息。
那般漫不经心像是在同她讨论,今日晚膳该吃点什么。
桑觅对他的散漫有些没眼看:“你说得真轻巧。”
谢择弈勾了勾唇角:“因为觅儿不会有事啊,所以我心态良好,你放心,你是女儿身,又没有谢家子嗣,桑侍郎自有办法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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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觅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我看,你们活该被诛九族。”
“嗯,觅儿说得对。”谢择弈乖顺地点头。
桑觅戳了戳他的胸口,脱口而出道:“你瞧,你们都有这么多钱了,却还想要更有钱,当更大的官,爬上更高的位置,至于谢锦泱,反正也没有人管她乐意不乐意嫁给不认识的人,如此贪得无厌,就这么诛九族算了。”
谢锦泱姓谢,她是谢择弈已故叔父的女儿,是谢家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小姐,自然要听如今谢家当家作主之人的安排,嫁给该嫁的人。
桑觅对着谢择弈,莫名憋了一股闷气。
她恍恍惚惚地想到,自己刚嫁给谢择弈时的情况,那时候的自己,也没有半分拒绝——嫁给谢择弈,可以让爹娘开心,阿姐也会放心。
他们都说,嫁给谢五郎,自己不委屈。
尽管那时候,桑觅都分不清,谢择弈是圆的还是扁的。
桑觅是桑觅,她自有怪力,不怕受委屈。
谢锦泱呢?桑盈呢?
她们输得起吗?
倘若,她们输得起。
世上千千万其他女子,又都输得起吗?
桑觅也说不清楚她到底在憋闷气恼什么,只是对着谢择弈,没什么好气。
谢择弈等着她说完,静默片刻,回道:“梁王那边未必会同意,此事尚在试探之中,萧殊羽与张家颇有关联,张家如果押了重宝,定然想要梁王妃的位置,可他们现在又不能明目张胆地跟梁王牵扯不清,只能悄悄观望着,张家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谢家的女人先过门,哪怕是让锦泱做侧妃,对张家来说也是变数,所以我打算看看锦泱的态度,若是锦泱不愿意,我自会想办法。”
长篇大论,桑觅听得一知半解。
但她约莫是明白了。
谢择弈还是只管做他自己的事,只要他想,冒着诛九族的风险,他也会背刺自己的兄长。
桑觅不禁有些心软。
犹豫一会儿后,她小声说道:“谢择弈,我会救你的。”
“嗯。”
桑觅怕他听不见,又补充了一遍。
“我是说,你被砍头的话,我会救你的。”
谢择弈浅笑,眼底藏着的情绪,又甜又涩:“觅儿真好。”
或许该说,是她于苦涩干涸之中带来了某种涓甜细流。
谢择弈想,有朝一日他真要被砍头的话,他至少要为她做更多的准备,以保周全。
至于谢家,那份出身与血脉,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枷锁呢?
一切,走一步算一步。
谢择弈将桑觅手中攥着的那封信拿过来,揭开一旁的香炉盖子,引火点燃。
她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眼见小信燃烧,火光熠熠,无从言说的炙热心动,在阖上香炉盖子的那一瞬间,倏然变成了一场大雪,下在她心上,待在他身边,热烈且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