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盘元年 十二月 二十九日 小殓】
戌时,漫天光华终是渐渐散了,消散于天地之间,融合于众生体内,淹没在漫天的大雪里。
红色与黑色,是剑芒与煞气。
金色与银色,是道蕴与法则。
至于那白色,是纷飞的暴雪。
灯火辉煌的金陵城被再次淹没在茫茫大雪里,但尽管如此,也掩不住众人热情。
就在这时,一声沉闷的丧钟,敲在众人心头。
“咚——”
“咚——”
“咚——”
“……”
一声,两声,三声……九声,二十七声,直到第四十五声,哀鸣凄婉的钟声这才停止。
丧钟?
四十五声?
金陵,睡不着了。
四五丧钟是送帝王的,新帝祝暮泽才入京多久?怎么会……
姜渺办事儿很利落,传令击钟的同时,拟旨下诏等一应事务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毫无差错。
四十五声哀鼓丧钟还没敲完,诏令便颁布了下来,调三千巡防营戴孝游城,告金陵百姓,送池暝王殡天。
与此同时,安排人快马加鞭将诏书布告天下。
姜渺一袭白衣,披麻戴孝,身后是闻钟而来百官。
苏忆桃死了,所以姜渺的心也死了。
从此世间再无姜姑娘,只有为民为国姜白衣。
前半生,她以白衣之身入朝,后半生,她着白衣麻素哀悼。
祝暮泽躲在幽暗的偏殿里草草处理了伤口,又叫水把自己弄干净,更衣束发,为她披麻戴孝。
古往今来,只有臣为君披麻戴孝,可没听说过君为臣披麻戴孝的!
臣不焕初闻此事,原本是想进言劝阻的,但当他在绶安宫见到满头白发的祝暮泽的时候,他识趣地----闭嘴了。
上前行礼拜见,臣不焕的视线落在看到祝暮泽那一双猩红的眸上,深知闭嘴不谈礼法的决定是对的。
祝暮泽为她清洗更衣,徐青烟为她添妆描眉,姜渺为她绾发戴冠,臣不焕率史官为她编写历史。
魏晨、玄台、段楚三个大夫提着药箱在珠帘外守着,怕出事,主要是怕祝暮泽或者其他在场的谁再倒下去。
绶安宫里,哭得稀里哗啦,就连最无情的谋臣臣不焕都悄悄地抹了几把泪。
门外真真假假哭着,哭声越来越大,但门内几人,先前撕心裂肺哭了一阵,这会儿跪在苏忆桃榻前却怎么也哭不出来了。
泪,早已流干。
臣不焕问:“陛下,明日岁暮,后日献岁……花灯,礼乐还有其他的……要撤掉吗?”
“……”祝暮泽无神的血瞳上下动了动,因为脱水而有些皲裂的唇地颤了一下,“花灯不撤,挂上白幡,其他一并从简。”
“是。”
臣不焕应了一声,便安安静静不说话了,他自然明白祝暮泽说的“一切从简”是什么意思,能不办就不办,即使要办,也得小办。
这年啊,怕是不好过。
……
暂时安顿好苏忆桃,祝暮泽与徐青烟一并退出寝殿,去祭拜桃暝先君。
……
“陛下,臣……请旨将未做完的花灯,做完,送给姐姐……”
“准。”
……
“暮暮——”
……
梳妆台上,绿云长簪渐渐化作青光消散,这根早就不该存在簪子,终于消失了。
梅林幻境,朱颜笑了。
“哈~服毒自尽时不用绿云长簪绾发,因为这簪子能验毒,是不想让祝暮泽提前看出端倪!”
“下毒只敢下在杯盏上,死都不去玷污桃花酒,不愧是你啊苏忆桃……”
“就算陨仙,也不忘执念!”
“就算不再是桃花卦仙,你也是桃妖!”
“就算以花塑身,以花承命,你也还是你!”
“血瞳……能让迟暮在轮回劫中觉醒,苏忆桃,你不愧是他的劫。”
“你命不硬,他克死了你……唔,坐等迟暮祭天。”
“苏忆桃是天地唯一,都没渡过【桃花煞】,我不信你迟暮就能渡过【长情劫】。”
“【劫】,【因果】,【承负】,可都是双向的。”
朱颜梅林摆烂,在线看戏,反正生死不受她掌控,随便玩,说不定哪天【大道】看不下去就弄死她了。
……
【涅盘元年 十二月 三十日 大殓】
清华殿,祝暮泽浑浑噩噩送她入殓。
昔日里空荡荡的殿,今朝花灯垂,长明灯三千盏,为她而燃。
五品以上官员,今日皆披麻戴孝跪于殿中。
祝暮泽跪在首位,垂着脑袋,沉默不语,瞳色依旧是那骇人的红。昨夜魏晨检查过,没发现问题,看着祝暮泽因为天罚而白的发,她便没有太过深究。
魏晨昨日为苏忆桃炼制的三枚丹药,如今只剩下两枚,在祝暮泽身上用了一枚。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昨天祝暮泽是实实在在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若非有魏晨炼制出来的丹药延续生机,他今天怕是不能站在这里给苏忆桃办丧了。
宫墙外分明是岁暮之节,燕国百姓脸上却没有任何喜悦,除了摇曳的花灯,就只剩下白幡满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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褪下新罗裳,洗去艳红妆,披上麻与孝,奏响丧乐钟。
……
卯时,城门。
“大姐,这满城白幡,城里是死了谁?这么大阵仗?”
“啊?”被拽着胳膊询问的老大姐一愣,上上下下扫了对方一眼,“公子打哪里来?不是金陵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