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一团乱麻

黄伯伯和肖光棍因此还差点打了起来……

这一天是礼拜天,肖光棍跟黄伯伯还有几个邻居搬了一张台子,坐在弄堂口打“大怪路子“,不晓得哪能又讲到了汪家好婆“寻亲信”的事体,肖光棍鼻头里哼了一声,讲:“啥个寻亲,汪老太婆大概是特务,台湾派人来联络汪老婆了。”听得出肖光棍对汪家好婆成见还蛮深,因为伊在汪家好婆门前头吃过好几次苦头,连门牙也敲掉过,配两只门牙要好几百块钞票,实在不舍得,辰光过去蛮长,讲闲话还漏风,怨气当然还散不去,讲闲话有点不动脑筋,没有清头。

黄伯伯用手指头敲敲台子,讲:“出牌,出牌,不要瞎三话四。”

照老底子,肖光棍看到黄伯伯,长得长依马,大依马,凡有啥事体,不敢跟黄伯伯正面冲突,常常避避开算数,更不会惹犯黄伯伯。现在欺负黄伯伯生过癌,毛病刚刚好,人还虚弱,就摆出一副不买黄伯伯账的账腔调,讲:“汪老太婆特务也敢做了,还不许人家讲句把啦。”

黄伯伯听不过去了,喊牢肖光棍,讲:“肖光棍,侬把嘴巴管管牢,年纪轻轻讲闲话要积点德。”

旁边两个牌友息事宁人,讲:“打牌,打牌,黄伯伯,侬是阿拉的大阿哥,就少讲两句算了。”本意也就是劝黄伯伯毛病刚好,不要劳神。

肖光棍却觉得有人帮腔,占了上风头,人来疯了,鼻头里又哼了一声:讲:“黄伯伯,侬以为救过汪老太婆就是积德?侬晓得伐,侬救了一个特务,上天惩罚侬,让侬生癌了。侬还自以为积了德!想得出的。”肖光棍眼睛看也不看黄伯伯一眼,笃悠悠地讲着。

肖光棍讲闲话没清头,讲豁边了,戳到了黄伯伯的心头上了,黄伯伯气得手里的一副牌狠狠地掼到台子上,“砰“地一下立了起来,手指头指老肖光棍:“侬今早吃污了,讲闲话臭气熏天啊!”

想不到今早肖光棍像吃了豹子胆了,一点不买帐,一面故作低头理牌,一面阴笃笃地讲:“看侬一副生病生得要死快的腔调,还想打人啦,侬倒动动看!”

索性大吼大叫地吵一场,黄伯伯也能够接受得,黄伯伯最恨的是白相阴的,看到肖光棍一副阴势腔,火就直窜脑门了,一把掀翻小台子,要扑向肖光棍。

黄伯伯毕竟大病初愈,人还虚脱,猛地一用力,头脑里血液跟不上,刚刚迈步,人恍惚了一下,眼门前一黑,倒了下去。

牌友七手八脚冲上来扶黄伯伯……

肖光棍一看眼门前的腔势,晓得惹出事体了,慌了,面孔涨得通通红。也凑到黄伯伯门前头,蹲下来帮忙……

看闹猛的人已经钆满了弄堂口。

坐在不远处的木头房子门口,纳着鞋底的宁波女人,看得清清爽爽,也听得清清爽爽,宁波女人也听说了有关台湾来“寻亲”的消息,心里总憋着一股劲,心里总想释放出来,却不晓得哪能释放出来,现在,一听肖光棍的闲话,正合心意,像帮伊出了一口长长的闷气,长长出舒了一口恶气,心里痛快多了。侬想想看,宁波女人和汪家好婆一有交恶,总归是宁波女人吃瘪,倒霉,原因就是因为严先生,因为严先生屁股不清爽,现在严先生变成救国救民的英雄了,翻身了。而汪家好婆屁股不清爽了,一前一后翻了个身,有点得意,喃喃地说:“这只汪老太婆也有今早,屁股也不清爽,看伊今后哪能做人。”宁波女人立刻长长舒了口气,心里有了像报复了一下的快感。

宁波女人正在舒坦的辰光,却看到黄伯伯猛地立起来,接着就倒下去了,一想:不好,出事体了,一刹那功夫,已经飞快地冲了过去……

调转是前一腔,宁波女人处处受堵,心灰意冷的辰光,肯定懒得管闲事,也不会冲上去钆闹猛。这两天严先生平反了,而且是有功之臣,眼看就要荣光回归了,尤其冤家——汪家好婆屁股不清爽了,宁波女人心情变好了,又恢复了老脾气,欢喜管闲事了。

宁波女人冲了过来,拨开看闹猛的人群,蹲到黄伯伯门前头,朝两个牌友和肖光棍讲:“不要瞎搬动,当心出毛病。“宁波女人有点医疗常识,假使脑溢血不好瞎搬动。

两个牌友和肖光棍一听,吓得不敢乱动了。

宁波女人轻轻抬起黄伯伯的头,让黄伯伯的靠在了自家的怀里,轻轻揉着黄伯伯的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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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伯伯也不是旧病复发,也不是脑溢血,只是起得过猛,眼睛发黑,倒到了地上,在地上困了一歇,静下心来,慢慢就复原了体力,睁开了眼睛。

宁波女人一看没有事了,白相人嫂嫂的腔调又出来了,充起了老大,数落起来,对肖光棍讲:“黄伯伯身体刚刚痊愈,伊还大侬两岁,哪能好闲话瞎讲,刺激到伊,侬负责得起责任伐?“又对黄伯伯讲:“黄伯伯侬也多管闲事,汪老太婆屁股不清爽,是不是做过特务,伊自家总归晓得的,还不许人家讲两句闲话啦,老虎屁股摸不得啦。听听有好处的。”宁波女人一副大阿姐的腔调,两头摆摆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