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木碑与门户

这方寸之间的尺度,简直令一位垂拱治天下的圣明天子都进退失据。

临到墓前百余步,宁儿便扶着楚寰下了马,她将斗篷与披风解下,只露出内里净素的绢白色长袄与月白色缎面褶裙。

她将白马、外裳及装着玉玦的木盒尽皆交托燕翎,只带上祭贡之物往娘亲的墓前走去。

这与其说是墓,倒不如说是荒野中,随意撅出的土堆,正面只立刻一块木牌,牌上无名无姓,只刻着“慈母之墓”几个潦草的字迹。

那木牌表面虽刷了层桐油,但风吹雨淋,边缘已被腐蚀出细密交错的缺口,但那刻字处却显得光滑油润,好像时常为人抚触。

楚寰观那字迹落笔处绵软无力,收笔凌乱而无规,并不是专业匠人所凿刻,倒像出自孩童之手。

宁儿跪在坟前,细细将周围生出的野草摘了,她有些羞赧地解释道:“这墓碑是我十岁那年才为娘亲立起的,实在写不好字,只能勉强做成这样,只盼着娘亲不怪我。”

楚寰俯下身,用指尖碰触那木牌上的痕迹,一个十岁的孩子,不知道要费多少心力,才能找出这样一块的木头,又要花多少功夫,才能一点点刻出这样一块碑来。

“怎么会怪你,宁儿这样能干,不知道你娘亲有多欣慰。”

宁儿却有些害羞,她惆怅地叹了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为真的为娘亲立碑修墓?”

楚寰却立刻领会到了宁儿语中的深意:“所以,你也不清楚娘亲的姓名吗?”

宁儿沉默了许久,才低声回道:“是。”

“娘亲与外人交道时,只说自己姓白,但对我却从没说过她的名姓。但就是这个姓氏,我也不敢贸然刻上去。万一弄错了,岂不是搅扰了她泉下的安宁?”

一个薄有家资的貌美女子,孤身来到鱼龙混杂的井水坊,没过多久,又生下了一个女儿,而她到死,也没告知女儿她的身世,甚至连自己姓甚名谁,都没留下只言片语。

这实在是,不大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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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

松寿堂中一室寂然,惟有自鸣钟的铜磬声自顾自地响起,打破了室内近乎凝固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