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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他已经后悔在杨儒面前自命清高了。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郑直被他自个架的太高下不来了,如今他只能硬着头皮坚持。哪怕吃些亏,也要把这面子圆回来。可再有这种事,打死郑直,他也不会如此了。在隆兴观生活了将近六年,哪怕郑直是观内众人里最勤快的,骨子里也是好逸恶劳的。过去几日他每日只睡不足两个时辰,天一亮就出去求人请托,上下打点,请客吃饭。原本郑直以为他在隆兴观已经见过了世态炎凉,可这几日才懂,什么叫人心不古。
此刻郑直再想到杨虎那几句轻飘飘的感谢,顿时感觉这几句话未免太贵了。
“郑解元俺是信得过的。”王增说着将借据和巡夜腰牌放下“都是乡党,俺也实话实说“解元这么做吃亏不小。”
“俺也晓得。”郑直同样实话实说“可眼下俺着急用钱,东宁伯家想必王监生也听说了,这个时候根本拿不出来钱和东西。所以俺才出此下策。”他之所以和焦澜约定三日后到牙行重签借据,就是准备和焦家做个了断。
勋贵之家入不敷出十分常见,因为有世禄,所以京中的商贾十分乐意向他们放贷,吃个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都不稀奇。若是债主需要周转,只需要通知债务人,然后找保人在旧的借据上补充画押就可。当然转让的价钱不可能按原价,需要打折扣。折扣的力度就是新旧债主协商了,一般七折,不过郑直要的这么急,金额这么大,折扣就高很多,最多按照六折算。
“这家字画店,俺晓得。”王增看了眼借据上的地址“若是解元能周转开,还是留下为好。”
郑直想了想“不晓得那五顷地能卖多少?”
“这要看地的成色。”王增想了想“上田八两,中田五两,下田三两。”
“这样。”郑直想了想“这字画店俺留下,这五顷田烦劳王监生帮俺散出去,俺只要一千五百两,多出来不管多少都是王监生的。”
“这如何使得。”王监生赶忙拒绝“俺们是乡党……”
“你情我愿的事。”郑直打断对方的话“这本来就是俺拜托王监生帮忙的。不管多少,不都是俺们藁城人得了好处。若是没有王监生,这便宜都给了旁人,俺也落不得啥好话。”
王增哭笑不得“如此俺就愧领了。”
郑直拱拱手“俺如今住在榆树街墨香居,若是有了信,可去那里寻俺。”
“俺记下了。”王增拱手。
郑直从真定会馆出来的时候,外边天色已经擦黑了,此时已经快敲鼓了,他赶紧拦了一辆马车,向榆树街赶去。马车进了城之后,却在十王府街停了下来“客官,差人封路了。”
郑直正发愣,听了之后,推开车窗向外张望,只见远处灯火通明,不少马车,驴车甚至脚夫都被挡住了。心中腹诽,不晓得又是哪位皇亲国戚进出,扬声对车夫道“看看能不能绕路。”
车夫应了一声,马车再次动了起来。
郑直继续发愣,这笔买卖,郑直赔了个底掉。很简单,那五顷田真得拿到手,就算按照中田算也是三千两银子,可如今他只拿到了一千五百两。榆树街灯市能赚不能赚,赚多少,到目前为止都是猜测。就算最乐观的也不过是几百两银子的收入,还是两个人分,他只拿三成。这当然让郑直很憋屈,可没有办法,他啥都不懂。
唯一支撑他的只有那句“吃亏是福”了。好在经过这一遭,他似乎能够跟上杨儒的趟,对方这两日说的,他已经能听懂七八分了。
不晓得过了多久,马车再次停下,这次外边还传来了呵斥声“不准过,退,退,退。”
郑直好奇的再次推开车窗看了看,也不晓得车夫把他拉到了哪里,四周竟然空无一人。
“站着。”这时又有人高喊。
郑直听声音耳熟,循声望去,不远处几个人中,为首的色目人正看向这里。那色目人正是昨日刚刚认识的中城巡城千户于勇。他赶忙起身走出车厢,下车拜见“真定卫郑直见过于千户。”
“果然是郑解元。”于勇笑着回礼“回家?”
“是。”郑直一听,就明白为何有人又把他的车拦停了,想来是于勇刚刚看见他了“俺从宣武门进城的,不想到了十王府街那里封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