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为了加快进度,赵骏也是时候开始拿地主富户开刀。
新政实施下去之后,朝廷多次派出巡查御史,联合地方御史以及皇城司,督促地方官府迅速完成摊丁入亩的指标任务。
一时间大宋各地贫民百姓欢欣鼓舞。
而地主富户则是怨声载道,以至于不少人打算出售田土,降低成本。
正常情况下,产量越大,成本就会摊的越薄。
但这是指工业产品。
非工业化的传统农业成本摆在那里。
别看朝廷这次只提高了一倍税收,让税率达到20%,再加上售出的商税,基本就在20%到25%之间浮动。
然而剩下的75%-80%并不意味着就是纯利润,还有地租、运输、用人等等成本。
另外粮价持续下跌,对他们也是一个极大的损害。
光一个地租就可能要去30%到50%,再加上收获的粮食你还得拿去卖,雇佣长工短工搬运,到了最后别说赚钱,不赔钱都算不错的了。
所以那些收佃户较低地租的良心地主首先就受不了,只能售卖土地。
官府就趁机收购,把它们变成官田。
而那些地租收得比较高的黑心地主也许还能扛一扛,可佃户们很快就不干了。
因为官府收了官田之后,就再次降低了地租,比如把地租降低到三至四成,比地主那边收的五到七成低了不少。
并且官府还会提供一定的生产资料,如种子、农具等等,吸引大量的青壮劳动力为官府做事。
地方官府又会按照朝廷的指令,雇佣这些青壮劳动力在农忙的时候耕地,农闲的时候去修缮水利工程,开垦河渠、修建池塘、大坝、水库之类的水资源调节设施。
在国家宏观调控下,等到十月份的时候,新政出台了仅仅不到四个月的时间,就有大量的地主佃户离开,投入到官府的怀抱。
要是在东汉到隋唐时期,门阀世家当道的年代,这些佃户就是门阀世家的奴隶,根本跑不掉。
然而大宋严厉打击奴隶制度,不允许限制人身自由,甚至都不允许提“奴”这个字,导致如果有佃户想要离开,地主不仅无法阻拦,甚至不敢阻拦。
因为以前的官府是站在地主那一边,佃户想逃走官府会派人去捉,而且地主手底下也有狗腿子,对佃户进行人身伤害以及圈禁乃至摧残。
但到了宋朝,经历了赵匡胤、赵光义、赵恒、赵祯四代废除努力制度,别说你对佃户进行殴打,就算是圈禁,也会被官府判刑。
特别是最近这些年赵骏更加强调人身自由的权力,严格督促地方官府严查这样类似的事情发生。
一旦知情不报,帮地主富户隐瞒,或者辖区发生比较严重的事故,丢官帽子都算是轻的。
这就导致地方官吏不敢在这件事上马虎,不再维护地主富户的利益,而是转而开始维护佃户们的利益。
若是有佃户遭遇到这样的事情,只需要报官,那地主轻则倾家荡产,重则坐牢流放,这一笔笔都能算是官员的政绩。
所以在新政下,面对佃户的大规模流失,很多地主都亏空严重。
要么把名下的土地转移给子孙,以此减少摊丁入亩的税务缴纳。要么被迫卖地,以至于田产日益减少。
十月上旬,苏州吴县木渎镇,镇西北姑苏山遥望,镇西南围绕着太湖东畔,良田千里,晚稻收割之时,金黄的麦穗在秋风中轻轻摇曳。
镇北有一座巨大的庄园,乃是吴县一大家族龚氏大地主龚旭宅邸。
吴县龚氏乃是当地望族,北宋年近出过七个进士,南宋时期也有不少官员子孙,如祖父移居苏州昆山的南宋官员龚明之祖上就是吴县。
不过当地望族归望族,并不代表每个人族人就过得好,龚氏家族内部田地被族中长者以及主脉族长等人占据。
其余支脉、庶出日子就不好过,比如龚明之的祖父就是被迫离开家乡,自立门户。
有不少底层族人就成为了主家的农奴、佃户、仆人之类。
龚旭大概五十上下,生得富态,穿着绫罗绸缎,他今天刚刚从城里回来,才下马车,就又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又有几家佃户脱离了他们家,跑去城里官府的招聘处选择了成为官府的佃户。
这令龚旭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便在他回到家中,稍稍歇息喝碗茶的功夫,忽然就听到了仆人过来禀报,说潘氏、王氏、张氏三个大家族族长过来求见。
龚旭就只好请他们进来。
“龚兄!”
三人进屋向他拱手。
“潘兄,王兄,张兄,你们怎么来了?”
龚旭起身回礼。
“还能是为了什么事?”
潘家族长叫潘识,表情一脸无奈。
“坐下说吧。”
小主,
龚旭说道。
四人便坐下来。
奴仆一一给他们上茶。
等人走后,厅中就只剩下他们四人。
“龚兄,听说你上午去了城里,县衙那边怎么说?”
王氏族长王玮问道。
“唉。”
龚旭叹了口气道:“这是朝廷的死命令,县衙的熟人也不管用。”
“呸!”
潘识倏地呸了一口道:“那范仲淹还是咱们吴县的人,就这么祸祸咱们。”
“你们有没有去找范氏宗族?”
“找了,范仲淹自己出钱给他们贫困的宗族子弟买田土,他们又怎么会帮我们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