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什么?我明日就赐茗烟去慎刑司当差,你们主仆正好日、日、相、见。”
最后四字,咬得极重,惊飞了檐下一对交颈的绿头鸭。
袭人瞧着已经被吓得面无人色的宝玉,急得一跺脚,咬牙提醒道:
“二爷,圣上是跟你开玩笑呢,还不快走,莫要污了这园子的清净,平白惹圣上不痛快。”
说着,忙上前几步,捡起地上的松花汗巾,帮宝玉系上。
宝玉这才如梦初醒,慌慌张张地整理着衣衫,连头都不敢抬,拉着茗烟,便匆匆要离去。
走了几步,又似想起什么,回身对着贾环,哆哆嗦嗦地行了个礼,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圣上恕罪,我一时糊涂,还望圣上宽宏大量,莫要将此事宣扬出去。”
宝玉话音未落,忽听得竹梢间飒飒风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贾环金线密织的龙纹袍摆上。
他漫不经心地捻起一片碎叶,就着斜阳,端详着叶脉,忽地轻笑一声:
“你这糊涂犯得巧,倒让我想起宗人府前日递的折子——”
太湖石缝里,钻出一只油亮的促织,正撞上贾环皂靴尖镶的东珠,慌慌张张地折进茗烟散落的腰带里。
宝玉盯着那团松花绫子,额角冷汗,顺着通灵玉的金线穗子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洇出个歪斜的水痕。
“说是宫里尚衣监缺三十个浣衣太监。”
贾环靴底碾过那湿痕,月白中衣下摆,登时沾了泥金。
“我瞧着二哥这双凤眼,生得比司礼监掌印还标致,不如……”
“圣上!”
袭人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怀中拜匣磕在石阶上,迸出一声脆响。
竹影在她苍白的脸上游移,倒像是戏台子上的鬼面:
“老太太昨儿还念叨着,要请圣上尝新贡的蜜渍枇杷,这会子怕是已在荣庆堂备下茶果了。”
贾环眯着眼,望着池中惊散的锦鲤,水面浮光,将九龙玉佩映成游动的金蛇。
他忽地抬脚,勾起茗烟的下巴,少年颈间的红痕,在暮色中愈发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