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脚踏实地、兢兢业业为灾民付出的人,就也有投机取巧、搞形式主义的人。这天来巡视的领导提出要下面的人想办法弄一些暖气机或者火炉过来,坐在帐篷里指挥工作冷得慌。
大家心里都有微词,来这里是为了救灾的,不是来享受的。但领导就是领导,谁也不会多嘴说什么,只能配合。
此时纪念念正坐在砖头上啃面包,她突然听到外围区域的扩音器里响起熟悉的声音:这些鸡毛领导,从早到晚躲在帐篷里还要暖气机,老子一直在外头跑都没温暖。”
她惊得一愣,是大刘!
在场的人发出一声哄笑,对讲机是全场联网的,他们议论着这是谁忘记关对讲机,发牢骚给大家听。
没过几分钟,扩音器里又响起一个陌生的、略带气急败坏的声音:哪个有意见,来指挥部找我提,直接找赵刚!
纪念念用目光满场搜大刘的身影,脸上怎么都控制不住笑容的扩散。
这个憨憨,简直是承包她这几天的笑点。
晚上吃盒饭时,两人蹲在废墟旁一边夹菜一边聊天。
纪念念问大刘:“你后来有没有去找指挥部提意见?”
大刘今天已经被人问了很多遍这个问题,他没想到纪念念会用这种一本正经的表情揶揄他。
他笑道:“你以为我傻啊,还主动去挨骂?不过他们又不是我的顶头上司,我才懒得听他们叽歪。什么狗屁领导,来了不干实事,还不如不来!”
纪念念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来这里自然有来的好处,对于某些人来说,来这里转一圈,回去履历上就添上华丽的一笔,于升迁是有帮助的,不然谁会来这里冒险?
当然,这些谋算和钻营对于在一线出生入死、流血又流汗的刑侦人员来说,是无法理解的。
大刘看着纪念念说:“纪法医,我发现你这人挺坏的啊,憋了这么久还要笑话我。”
纪念念想到中午从扩音器传出他声音的那一幕,又忍不住笑:“这满场的人,大概除了被你无情吐槽的几个鸡毛领导,其他都笑疯了,怎么你就觉得我坏?”
大刘突然恍了恍神。
月色下,姑娘眼神明亮,她一贯没有表情的脸漾开轻浅的笑意,右边脸颊还有一颗笑涡。
凌晨的废墟上,一钩冷月在散发着莹莹淡光。
村庄里大部分人都在帐篷里歇着了,纪念念憋得实在受不了,才爬起来方便。
条件恶劣,三急问题就不好解决。这里只有临时调来的几个流动厕所隔间,人多厕所少,每个厕所都超负荷使用,清洁度也差强人意。
白天纪念念努力憋着便意,水也不敢多喝,能不上厕所就不上。到了晚上,长夜漫漫,这滋味就不那么好受了。
此时村子一片寂静,只有风声远远近近传来。
纪念念慢腾腾摸黑走向流动厕所,途径挂着扩音器的大树时,一阵突兀的声音突然在她头顶炸响:成子,给我送纸巾啊!他妈的不知道哪个货把纸巾薅光了。成子,成子,快点,你不来我只能拿水冲屁股了!”
这一瞬间,天地似乎瞬间沉寂,很快就炸起一波哄笑。
那些在睡梦中被扩音器的声音吵醒的人,纷纷狂笑着从帐篷里钻出来,想围观一下到底是哪位猛士蹲坑时敢通过扩音器喊人给他送纸巾?
纪念念也扶着树干快要笑疯了,眼角都沁出泪来。
她突然很想知道,如果大刘发现他又忘记关对讲机,所有人都知道他上厕所没有纸巾擦屁股,他会是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