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头,摸了一下小腹:“别淘气,我们再等等爹爹好吗?爹爹说过会回来,他就一定会回来的。”

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难过与颤抖,伴着临冬的秋风,一下又一下地回荡在这个空寂的街道里,卷起阵阵锥心刺骨的寒意。

“夫人,夜风寒凉,进去里屋等吧!”秋橘皱眉劝道。

许知意无动于衷,也没有应声,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依旧落在远处的巷子口,一动不动。

秋橘见劝说无果,跑进去寻来了一件披风给许知意系上:“夫人别担心,侯爷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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嗫嚅着嘴唇,想了想,又开口:“侯爷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许知意淡淡地应了声,依旧站在原地。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才过了一会儿。

她收回目光:“再去热热侯爷的饭菜,待会他回来了,吃凉的不好。”

待秋橘的脚步轻不可闻时,她双眸忍不住攀上了一层雾霾。

随即慢慢转身,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肩膀一抽一抽的,泣不成声。

云散四空,残损的明月渐渐露出了它的真面目,照在鳞次栉比的瓦檐上,把夜色也淋出了浓浓的凄清悲凉。

“小哭包?”

静谧的街巷里,横空传来了一个日思夜想的声音。

许知意脑袋蓦然“嗡”了一声,心脏不可控制地跳得飞快,连带着小腹也在雀跃一般。

她随意地抹了两把眼泪,慢慢转身。

只见门口不远处的檐灯下,站着两个身形高大的青年。

她的目光越过重重树影,越过昏黄的烛火,长久凝在了熟悉的身影上。

他虽然已卸下铠甲,依旧穿着黑色的劲装,但是也不似平日那般冷峻漠然,目光里满是盈盈笑意,温柔又和煦。

凌乱的发髻已重新束好,面上身上一丝鲜血的痕迹也寻不到,甚至连一点血腥味也闻不到,只是面色有些苍白,行动有些迟缓。

她唇角微微扬起,垂首摸着小腹,小声又温柔地道:“你看,爹爹回来了,可不许再调皮了。”

不远处一步一步朝她走来的二人也停下了脚步。

赵年笑着打趣道:“喊自己夫人小哭包,你肉不肉麻。啧啧啧,要是被旁人听见了,可得笑话你。”

顿了顿,目光落在面前的一大堆尸体上,讶然了好一会,才继续道:“不过,你夫人好像和小哭包一点关系都没有吧?你自己看看……”

他朝苏珩使了个眼色。

“你懂什么?”苏珩眸光一凝,默了一会笑着回,“我就喜欢我夫人这样的,柔中带刚,岂是一般女子能与之相比的。”

赵年顿时想到了什么,笑得合不拢嘴:“这样看来,你夫人比你要厉害多了。”

“算你有眼光。”苏珩抬头看向不远处檐灯下立着的女子。

寒意料峭的天,她只披了件银白色的披风,里头罩着一件素衣。

乌发垂落至腰,只在其中点缀了几朵小小的莹白珠花,仿佛雪花落了满身。

面前的街道空旷寂静,而她正昂首看向不远处的他。

她看得很认真,认真到几乎连一个余光也没分心。

四周昏暗的灯火落在她的脸上,那张秀美的脸没了素日的清冷,看起来干净得如同坠入人间清池里的一颗明珠。

他沉默地注视着眼前人。

他自然知道了沁园发生了何事,知道了她拦着张敬的事,知道了她与大绥士兵殊死搏斗的事,也知道了她受伤的事……

原先听着张敬的一言一语已觉痛心,现在亲眼目睹了一个接一个的大绥士兵尸首,后知后觉涌现出无尽的恐惧感……

还好……她还在……

良久,不甚正经地朝身旁搀扶着的赵年喊了一句。

“把你的手撒开。我不止喊我夫人小哭包,我还要我夫人抱。”

“过河拆桥啊,苏子昱。”赵年嗤了一声,收回手。

顿了一下又挥起手,脚下不停蹀躞,一副被人骗了感情的模样。

“你可真行!早知道我刚刚就该一拳敲晕你,让你躺个三天三夜!别一醒来就到处喊着要找夫人。”

“我居然看你可怜,大半夜陪你回来,这不说功劳也有苦劳吧?你这一下子就把我给踹了,你对得起我这颗易碎的小心脏吗?”

说着说着,忽然又凑近,双眸闪过一丝兴味,打趣道:“难不成离了夫人你就不能活了?”

苏珩挑眉看向一旁激动得不行的“孤家寡人”,一本正经地笑道:“你这种没夫人的人是体会不到的。”

带着点调侃意味的声音落下,笑着冲不远处的女子张开了双臂,仿佛在求一个劫后余生的拥抱。

许知意听着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话,默了好一会,最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抬脚朝苏珩走了过去,紧紧地圈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了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