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那日,宋余衡已让他久违地听到了父亲的名字,不料才过了一天,这个名字就又从公主的口中说了出来。
可他却不愿再躲闪,抱着自己也说不清的心情,虽没有回望她,却干脆地点了头:“正是。”
江易秋沉默,目光在他的侧脸流转,紧盯他透亮的眼睛、浓黑的眉毛,生怕错过了什么细微的动作:“…我都和你说了我的过往,你也和我说说你的,可好?”
转过头,终于与她对视,望着她一身火红,轻启薄唇轻声说道:“公主若想听,属下必定知无不言。”
“关于你的爹娘,你还记得些什么?”
“能记得的不多,只不过些只言片语。”他轻轻摇头,“我父亲担任瑾州的闲散武职,母亲大概是书香人家的女儿。”
“你离开他们时几岁?”
“五岁,或六岁。”
“…这么小的年纪,你如何能活下来?”
“我记得那日,父亲说要带兵去城墙上看看,连母亲也一道去了,临走之前嘱咐姑母带我去往瑾州边界,姑母就在边界养育我长大。那日一别,属下至今未再见到过父亲和母亲…”
头一回听说他仍有“姑母”这么一号亲人。
她伸手抚上他的肩头,以示安慰,又问道:“你的姑母现在何处?”
“姑母多年前病逝。”他顿了顿,“我将她葬在了瑾州。”
他仍然是个孤子。
“你被拖来的那一日,宋府的人说你曾是前朝军中人士,可是真的?”
“真的。”他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姑母离世后我身边再无别人,恰好边界动乱…属下确实有罪,可当时年少,并不懂得那些时局,只知道跟着那些人出仕从军,或许就有口饭吃。”
瑾州边界曾经战乱饥荒不断,姑母一走,他彻底孤身一人。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在饿死前遇到行军中的起义兵,被他们收留。
十二、三出头的年纪哪里懂那些“抗亓”“正义”“复兴”究竟意味着什么,怎么做能有条活路,他便选了哪条路。
姑母是武家女儿,自然教他修习剑法;起义军中有不少高手,帮他练就一身武艺;而真正的战场,让他磨砺剑锋。
江易秋听着,细细观察着严淮屹的淡然的神情,心中对自己接下来要问的问题多了一丝忐忑:
“那你后来可有过你爹娘的消息?你知不知道他们当时去了哪里、现在何处?”
侍卫好一阵沉默,骤停的对话衬得院子里的鸟鸣、风声都更加明显了。
“属下不知。”
语调坚定不已,可话虽如此,他的反应却出奇的平静,像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才得出了这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