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么问？”
萧沧溟故意压低了声音，才不至于让不安的情绪外露出去。
“因为汐若姐姐是全天下最好的姐姐，比那个什么公主好上千倍，上万倍。所以，只要是有眼睛的都会选汐若姐姐的，对不对？”
小丹朱气呼呼的说道。
萧沧溟摇头轻笑了一声，他居然在担心一个小孩的话，真是可笑。随即又像没事人一样，继续穿衣服的另一只袖子。
不想再跟小丹朱探讨这个问题，萧沧溟敷衍道。
“嗯，你说得对。”
“我就说嘛！”
小丹朱得到萧沧溟的认同，开心的在房间里蹦起来。
银川走在前面，一路上看见盆栽摆放的不整齐，就安排一位仆从去整理，看见廊下的柱子有灰尘，又命人重新擦拭。
如此种种，待走到厅内时，原本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就只剩下汐若和银川两个人了。
汐若当然看出这是银川支开那些仆人的手段，心中不免轻笑，自己当初是多傻，才会被这么拙劣的伎俩所骗。
银川在屋内转悠了一圈，脸色铁青，嘴里不停念叨着。
“这个样子怎么设宴？公主殿下明日来瞧见还不得扒了奴婢的皮！汐若姑娘快随奴婢一起打扫吧。”
汐若抬眼扫视了一圈，主位上并列放着两张小桌子，下位也是数张小桌整齐摆放着，用手摸了摸最近的那张桌子，一尘不染，心中笑意更浓，如此摆设确实不太适合设宴。
“那不如叫人来把这些桌子全撤了，换张大大的圆桌来。”
听到汐若的话，银川瞪大了双眼，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的拔高了几度。
“这怎么可以！公主殿下何等尊贵，岂能与你们这等……”
看着汐若脸上慢慢浮现出的微笑，银川及时住了嘴。
“怎么不可以？歆然姐姐在外的时候都是与我们一同用膳的，大圆桌也会让用膳的人更亲近，而明日又是萧将军的生辰宴，所以，你觉得可不可以换？”
汐若看着银川那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心里畅快极了，脸上的笑意也愈发明显。
“汐若姑娘说的是，奴婢这就叫人来换。”
银川虽然疑惑汐若怎会突然如此，但转念一想她说的也是事实，相比起分席而坐，公主殿下应该更希望与萧将军比邻而坐吧。
“不用了，让她们先干好手里的活，等我们把小桌全抬出去再唤人过来。”
汐若一边说着一边撸起袖子准备开干，银川却还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
不应该是她指使汐若干活的吗？怎么现在变成她被汐若指使着了？
看着呆若木鸡的银川，汐若不得不清咳一声以提醒她，看出她那极力掩饰的不愿，汐若顿感心情愉悦。
汐若用手试了试小木桌才发现，这酸枝木制作而成的小桌子看着轻巧，实则木质坚硬而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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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若故意卸下手中的妖力，用与凡人一般的力气来抬桌子，再偷偷打量着站在对面的银川，只见她白皙的脸庞因为用力而涨得通红。
抬起小木桌往门外走的时候，汐若注意到银川的脚步沉重，呼吸时缓时重，确实符合凡人的样子。
抬着小木桌准备过门槛时，汐若故意让银川倒着先跨过门槛，待她自己过的时候，先是右脚跨过，左脚跟上时，不合脚的鞋子突然滑落，脚尖去勾鞋时不小心勾住了门槛，一时重心不稳，连人带桌子一起向银川倾倒而去。
只听见一声惊呼，毫无防备的银川连着小桌子一起滚下门口的台阶。
汐若发现她有一个出于本能想要拂开迎面而来的小桌子的动作，但是并没有什么效果，小桌子结结实实的砸到她的小腿上，“咔嚓”骨头断裂的声音也格外的响亮。
顾不得去捡掉落的鞋子，汐若赶紧爬起来跑过去搬开压在银川腿上的小桌子。
待看清银川眼中熊熊怒火内自己的模样，汐若咽下所有想说的话，还有听见她骨头断裂时心中升起的丝丝愧疚之情。
不管银川是人是妖，不管她是存心还是无意，都不重要了，因为，她们的梁子是彻底的结下了。
“来人，快请大夫，银川搬桌子时不小心摔倒受伤了！”
听到呼唤声，丫鬟小厮们急匆匆跑过来，在汐若的指挥下，七手八脚的抬着银川离开。
第一次主动设计别人，汐若心中还是隐隐有些不适，没有预期的喜悦也没有愤恨。
汐若挥去心头的不安，继续安排余下的小厮们搬桌子，重新布置房间。
先将原本挂在墙上的画卷全部收走，环顾四周又觉得有些空旷，又命丫鬟去采摘几朵荷花来摆上，整个房间瞬间素雅了许多。
待小丹朱回来时，整个房间里已经焕然一新，中间是大大的圆桌，边上空余的地方摆上了茶几，茶几上摆放着新鲜的荷花，圆桌的后面是一扇纱织山水屏风，整个布局让人仿若置身山水之中。
匆匆扫视一眼，小丹朱拉着汐若就要往外跑，汐若交待丫鬟将余下活计干完即可。
回到房间，小丹朱凑到汐若身边神秘兮兮的说道。
“姐姐，我刚刚回来听到一个大好消息，你想不想听？”
汐若顿时来了兴趣，俯身侧耳倾听。
“想！”
“我刚刚听前院泼扫的大婶们嚼舌根，她们说银川那婢女为了在公主殿下面前争面子，抢着搬桌子的时候把腿给摔折了，大夫说可能会落下毛病，真的是大快人心！姐姐，你说这是不是个大好消息？”
小丹朱兴高采烈的讲着，汐若的脸色却平静如常，只是内心早已慌乱无比，她知道小丹朱是以为她一直在忙没关注到银川的事，可是……
“嗯，确实是个好消息，不过，你要是知道是我把她的腿砸断的，是不是觉得更高兴？”
听到汐若的话，小丹朱整个呆住了，大大的眼睛写满了不敢置信，随着眼珠的来回转动，他高兴的蹦起来。
“姐姐，你早说要收拾她我就不上街了，快给我讲讲事情的经过。”
经不住小丹朱的软磨硬泡，汐若不得不将事情的经过仔仔细细的讲给他听。
“所以是她又打算欺负你，结果反被你给收拾了？”
小丹朱想想都觉得开心不已，之前汐若姐姐被银川那婢女诓骗的去抄写佛经，差点送命，现在断一条腿真是便宜她了！
“差不多就是这意思，以后你看见她躲远点，今天跟她的仇是彻底结下了。”
汐若想不明白银川今天看她的眼神里怎么会有那么浓厚的恨意？难道仅仅是因为摔断了腿？
按理说在洛凡城时她还放血帮她解毒来着，不感激就算了，哪来的恨呢？
小丹朱不以为然的说道：“你不是已经试过她就是个凡人，我作为一个妖还怕她一个小小凡人？说出去会被别的妖笑话的。”
虽然已经确定银川不是妖，只是个普通凡人，但是她今天的反应总让汐若感觉很奇怪。
“还是小心为妙！”
看着汐若坚定的眼神，小丹朱纵使心有不甘也不得不点头答应。
好像不管是人是妖，总会特别容易陷入温情的陷阱，汐若环顾了一圈这片熟悉的土地，好梦就到这里了吧。
他们之间的羁绊从这里开始，也到这里结束，谁说不是一件美好的事呢？
太阳慢慢西沉，天边的云朵也被染成了橘红色，层层叠叠铺在空中，煞是好看。
萧沧溟静静的站在汐若的旁边，一起欣赏着夕阳西下。
“汐若，我……”
闻声，汐若收回了远眺的目光，闭上眼，再睁开时，眼里写满了坚定与决绝。
“萧沧溟，不要说了，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是妖吧？你也看见了，是妖就都会吃人提升修为的，所以，以后离我远点。”
汐若一直盯着萧沧溟的双眼，他的眼里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慢慢的释怀，再到最后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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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妖又如何？比起人心不古，至少你很坦荡，我相信我的眼光，也相信你绝对不会伤害任何一个人。”
汐若移开了她的目光，看向远方的山顶，心中泛起一丝苦涩。
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他又凭什么相信她呢？她怕自己是妖，报复心太重，才会将银川的腿砸断。
于是淡漠的开口说道：
“知道吗？我刚刚把银川的腿砸断了，也仅仅只是为了试探她。”
萧沧溟没有半点惊讶的表情，轻声宽慰她道：
“你大可不必自责，在战场上，为了打探敌情，有时候明知道会有埋伏，还是会派兵前去查探不是？小小的伤亡是为了避免更大的损伤。”
汐若很诧异，他居然懂她的担忧，砸完银川后，她想了很久，她最怕的是在凡间待久了，她自己身上的妖性难训。
今日为试探一人就随意伤人，明日是否也会为提升修为为所欲为。
那她又与黑蛟龙，青蛇她们有什么不同？
现在萧沧溟告诉她，今日这事她没错，她很开心，一直笼罩在心头的乌云也随之消散，笑容也随之回到了脸上。
“谢谢你解开我心中的疑惑。”
“那你能帮我解开一个疑惑吗？”
萧沧溟宠溺的问道。
“好啊，你问。”
“为什么要撮合我和歆然公主？”
萧沧溟知道她是妖以后，也明白了她的顾虑，只是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来撮合他们？他真的很困扰。
“如果我说我去月老的姻缘府，在他的姻缘簿上偷看到的，你信吗？”
汐若挑眉问道。
“不信！”
没有丝毫犹豫，萧沧溟坚定的回答道。
萧沧溟的眼里没有了笑意，定定的盯着汐若，等她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汐若知道想糊弄他是不可能了，那不如就告诉他真相，让他自己去抉择。
“咳咳……”汐若清了清嗓子，单手背后，拿出茶馆说书老先生的架势来。
“首先，你要知道每个人来到凡间都有他自己的使命，或为情，或报恩，或修行。”
见萧沧溟点头附和着，汐若继续说道：
“而你的使命就是为情，而且是男女之情，那歆然公主也是，如此契合，只能说明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们撮合你们不是顺应天命嘛。”
汐若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这话说的，就算沧溟神君回到上清界，想起这一段往事，也得夸赞自己吧。
萧沧溟看着汐若嘴上憋都憋不住的笑，也跟着扯动了嘴角。
“那你来凡间的使命又是什么？”
汐若收住脸上的笑容，飞速转动着大脑，她总不能告诉他，她是为了贪玩才来的吧？总得来点有深度的含义吧！
“妖生漫漫，不比人生区区几十载，所以，我想看看凡人是如何过一生，也顺便寻找一下人生的真谛。”
“那你可以在人间看完我的一生吗？”
萧沧溟其实更想问的是，可不可以陪他过完这一生。
汐若刚想回答，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她从萧沧溟的梦境中抽离出来。
萧沧溟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汐若又变回了那个不说话的人，伸手上前拉了拉她的手，也是毫无反应。
他知道，她已经走掉了，萧沧溟抬起手，拨了拨汐若额角被风吹乱的碎发，落寞的开口说道：
“汐若，不管你是人还是妖，我都喜欢你，如若这一生不可以，那就下一世，换我做妖陪着你，可好？”
脱离了梦境，汐若轻飘飘的元神，直接被吸力一路拖拽着摔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再次睁开眼的汐若，看见床前站着脸色铁青的君墨和一脸焦急的小丹朱，弱弱的开口问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们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哼，不仅是个麻烦精，还是个作死精！以后要作死离小丹朱远一点！”
君墨将汐若骂的一愣一愣的。
小丹朱拿起床边的手巾替汐若擦了擦嘴角，大片鲜红的血迹看的人心惊。
“我怎么啦？”汐若慢慢运气，没发现自己有什么大碍，于是悄悄的问小丹朱。
“君墨哥哥说是你元神出窍，被困在某个地方，还乱用法术，导致身体受损。”小丹朱不解的问道：“所以，姐姐你到底去哪了？”
汐若低着头小声回答道：“萧沧溟的梦里。”
君墨冷笑一声，也难怪，费了他那么多精力才把她拉回来。
小丹朱也跟着摇了摇头。
“姐姐，难道小时候都没有人教过你吗？回去得让槐爷爷给你好好讲讲！”
“讲什么？”
汐若越听越懵了，不就进了个梦境，怎么她就被小丹朱嫌弃成这样？
“别人的梦境是妖坚决不能去的地方，一旦被做梦的人发现，封锁了梦境，纵使你法力再高强，也逃出来。”
小丹朱看了看陷入沉思的汐若继续说到。
“一种情况是，元神永久被囚禁，身躯有知觉，却怎么也醒不过来，最后慢慢死掉；另一种情况就是，元神直接被杀死，身躯也跟着死掉，所以，梦境也被妖界称为死亡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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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若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原来自己又到鬼门关走了一圈，赶紧拍了拍胸脯安抚自己。
汐若凑到小丹朱的耳边“轻声”问道：“小丹朱，君墨师兄怎么来了？难道是赶来吃萧公子的生辰宴的？”
“不应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