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二更鼓响,那梆子刚传来一声,六人便觉自己的对手失了踪迹。
重重雨帘隔了视线的瞬间但见那青衣女子剑光流转,分明她只有一人却似在一瞬间身形化作十余人,剑刃所向之处血珠喷洒。
四下血花飞溅和着冷雨,那六人如落燕一般被掀飞在地,五人当场毙命!只剩领头的黑衣人留着一口气奄奄一息!
“······燕临十三式!”领头的黑衣人睁大了双眼暗恨出声。
这是剑圣李青鱼的独门秘籍,当年域外高手打入中原,众人束手无策之际,初出茅庐的李青鱼便以燕临十三式重挫群英,名扬江湖。
多少年了,江湖上再没见过这么精妙的招数!
常无虞低头看着那领头的黑衣人,眸中满是漠然,问道“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看着指向自己的剑,剑身似雪似玉,那剑身上以小篆刻着两个字“应悔”。
他低笑出声,却因牵连伤处吐出一口血来,“应悔剑。你果真是李青鱼的弟子·····”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是某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那黑衣汉子说罢,便闭上了眼,愣是咬紧牙关再不说一个字。
常无虞见他如此,提剑便要做个了结。
黑暗之中却又有一人闪过,一根银针悄无声息射向常无虞体内。
常无虞闪避不及只得封闭周身气脉,再抬眼却见那领头的黑衣汉子正被一人扶起将向外墙离去,立时顾不得许多将长剑掷去封住二人去路。
她瞬间闪身至二人身边,一指如春水拂过,那领头的黑衣人本就身受重伤,再受这一指便立时昏死过去。
“师父!”那黑衣人似乎还是个少年,看此情形惊叫出声。
从来没有人受这一针还能有还手之力,这也是他师父教他的出其不意招数!
“解药!”常无虞掐着那少年的喉将人提起,只这片刻她便觉得周身有如万蚁噬心。
“在······身前······”那少年艰难出声,从怀中哆哆嗦嗦摸出一个瓷白药瓶。
常无虞倒出那药丸正要服下,临到嘴边又将其中一颗塞入那少年嘴中,果不其然看到那少年面露疼痛俨然这非是解药!而是毒药!
“竖子尔敢!”
孙同川冷不丁毒药塞入口中,立时痛的满地打滚,他想不到怎么会有人受如此剧痛还能有招架之力。
“说!这是什么毒!真正的解药在哪里?”
“此毒名为肝肠断,我也没有解药,主人只给了我雪玉丸可暂时压制毒性。”
他被常无虞踩着手浑身冒着冷汗,眼中遍布血丝,面上青筋都疼的鼓了起来,情状十分恐怖,哆哆嗦嗦地在怀中取出另一个白玉瓷瓶。
这回见他先服下情状有所好转,常无虞才服了药,体内万蚁噬心的疼痛虽未完全好转却大半被压制住。
“你奉何人为主?此行目的为何?”常无虞将少年提起掼到他师父身边,“你若不说,我就叫你与你师父死无葬身之地。”
“我说我说,求求你你放了我师父,”
孙同川自小被师父收养,多少次师父护在他身前,这一次生死关头他再顾不得许多了。
“是厉王殿下派我们来的,我听师父说,是要从姑娘你身上取一件东西。”
“何物?”
“一个玉珏,听殿下的意思当初常家被灭门时,殿下的人找了许久都没找到,想来应该在姑娘身上。”
“那玉珏有何重要之处?”
“这个小的真的不知道啊!厉王殿下没有细说,小的绝无欺瞒!求姑娘放我师父一条生路,小的愿当牛做马任凭姑娘差遣。”
孙同川连连磕头,惨白的面上全是冷汗。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月光穿破黑云落在常无虞的脸上,照见她的一双眼冷的彻骨。
当今天下,自金兵入侵大昭国破后,群雄割据,以沧山蜀道为界划为四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沧山以南是为南陈,厉王作为旧昭国主之弟,携勤王之军隔沧山天堑驻扎称王。
沧山已北至蒙内草原皆为金兵占领,末科尔入侵大昭占领洛阳后弑兄夺位号为北慕。
蜀道之上则为西蜀,由旧昭遗臣组成,以大昭原太子太傅丞相谢无故为首辅佐先帝幼子,致力于光复大昭。
蜀道以南则是百越,土司割据时有乱象。
如今常竹效力于厉王旗下,料想府中应有不少高手。
三更鼓响,朱雀街上,一道青色倩影立在朱门之前。
常府二字漆金镌刻在门匾上,红绸随着夜风飘摇,似是府中在办什么喜事。
此时门房大开,一小厮见到来人立时打起精神迎了过来。
“来者可是常氏无虞?”
常无虞面如寒霜,轻轻颔首。
“夫人请,主君已在厅中恭候多时了。”那门房恭恭敬敬的将常无虞引进门。
“你唤我什么?”
“夫人。今日主君已向所有人宣称,您是主君明媒正娶的妻子,府中人待您须得与他一般恭敬。”
门房看似冷静,实则身形有些许颤抖。
谁都知晓,主君于大婚之日杀了自己的妻子,现如今人家找上门来复仇,却令下人称其为主。
这不得火上浇油,让恨意越浇越烈,自己被派来接这煞神简直是寿星公吊颈嫌命长,这位一个暴起他小命就得交代了。
常无虞想过千遍万遍和常五再相见时的场景,绝不包括眼前这般。
男子穿了一身喜服,和那日大婚时一模一样,他站在厅中等着,像是一个迟了七年的新郎终于迎来了他的妻子。
记忆中那个冷厉的少年郎已长成了一个长身如玉的青年。
这张脸曾无数次的出现在每一个她快要坚持不下去的瞬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在仇恨中苟延残喘也在仇恨中挣扎前行。
门房只觉一阵风在耳边吹过,抬眼便见原本跟在身后的人已然暴起向主君持剑斩去。
漫天的杀意犹如实质铺天盖地向红衣男子笼去,瞬间已然到了眼前!
风雅剑出鞘,挡住了致命的杀招,“铮”的一声刀兵相接有明亮火光绽开,照见那应悔剑后常无虞一双冰冷的眼!
没有半点情意,唯有无尽的杀意冷的彻骨!
常竹近乎贪婪的看着眼前的女子,纵使再相见二人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可过往多少岁月,他在黑暗中踽踽独行,唯有一人如月光皎皎,辉映漆黑长夜。
应悔剑带着十分气劲撞到他胸膛之上,常竹顿时有一小口鲜血吐出,将喜服前胸染上一片暗色。
常无虞一击得手却并未有片刻松懈,步伐轻灵有如清风过境立时变幻身法向男子后心斩去,手中应悔剑锋芒毕露誓要取这忘恩负义之徒性命!
常竹少年孤苦,若非天资卓绝,绝没有可能被凌波道人收入门下。
作为关门弟子武学上却是一骑绝尘,一举击败前面几位师兄弟继承衣钵,自创的九曲剑法更是世间难逢敌手,先前若非心绪不稳,也不会这般轻易受伤。
但见常竹身形连转手中银剑挥舞,一招一式有如九曲江水涛涛绵延,澎湃的剑意带着万钧之势向常无虞劈头盖脸而来!
不杀不死!不死不休!
青年面容俊美如斯,然一双眼中有喜有痴却绝无半分后悔!
若时光倒回到七年前,他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可常无虞毕竟不是七年前毫无还手之力的女子了!
应悔剑有如长空之燕,逐风而行,剑走轻灵飘然而动,但见她脚足尖轻点,速度也是不断提升,一时间一身化数人,竟如地狱爬出来的杀神,一招一式都带着无尽杀意!
“燕临十三式!”
常竹心中一凛,想来这些年她多有奇遇,竟是拜入了剑圣门下,此刻再也不敢小觑。
二人自厅中斗至庭院,胜负未见分晓。
风雅剑成名数载却压制不了初出茅庐的常无虞,她的战意似雨后青竹节节攀升,应悔剑越战越勇,剑气激荡引起涟漪阵阵。
雨幕重重,二人厮杀正是激烈。
却另有二人的脚步在黑暗中响起,鸢乔恨恨的看着那青衣女子,正是这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令自己失了脸面,又见那女子对常竹招招下死手更是怒从心起。
奈何府中诸位高手都被常竹下了命令今夜不准前来助阵,好不容易找到了刚回常府的褐衣人立刻就赶了过来。
“还不快去帮忙!”随着她一声娇喝,身后三个褐衣中年人加入了战局。
原是势均力敌的场面随着这三人的加入,常无虞的压力骤增,体内原本被暂时压制的银针之毒再度蠢蠢欲动。
那三个褐衣中年男人武功之高比之常竹也是不遑多让,这场杀局似乎注定了青衣女子的失败。
可天道昭昭,常家一百七十三口的性命仍未有交待,她怎么能死?她怎么敢死!
“还不退下!”常竹厉声喝道,手中剑势未停,“我不是说过,谁都不准过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那后一句话却是对鸢乔说得,她从未见过常竹对自己这样凶,原本嚣张的气焰立时有些怯弱。
“常兄,可别忘了,如今你的命可是属于厉王殿下的!”为首的褐衣男子却无丝毫畏惧,一招一式狠辣无比。
“殿下想要的东西可是在这位姑娘手上,若是有什么闪失,你担待得起吗?”
二人对话的这片刻间隙,常无虞得以有片刻喘息,随即剑势越发凌厉,再也不顾三个褐衣男子的攻击,只一心要取常竹性命。
体内陈年的暗伤被银针之毒勾出来,此前交手受的伤也一度催发,那万般蚁噬之苦连带着剧烈的疼痛使她一度想昏厥过去,身体状态已到了极限,而意识却越发的清醒。
面前之人一招一式仿佛都被无限放大,呼吸之间仿若时间被无限延长。
常无虞在这一刻出奇的冷静,师尊说过,从来不存在没有破绽的招式,区别只在于你能不能发现!
终于!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看到了!
常五少年时曾经被街头的乞丐围打,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时。
少年断了三根肋骨,右手的三指也被折断,蓬头垢面的缩在墙角。
纵使后来伤势痊愈,右手小指的末端指节也依旧有些微不自然的弯曲。
这便是九曲剑法唯一的破绽!
常无虞催动全身内劲只朝一处攻去,应悔剑如白虹贯日,势不可挡!
背后是他人袭来的长剑,可常无虞再也顾不得躲闪了。
风雅剑脱手的那一刻常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长剑透过手骨贯穿了胸口,剧烈的疼痛使他面容扭曲。
褐衣男子的剑也是瞬间到了常无虞身后,这一刻她避无可避,做好了死去的准备。
在来这里之前她本就没有抱能够活着出去的念头。
剑锋带着冷意刺入皮肤,在致命的一击将刺穿后心时,却在瞬间戛然而止。
“常竹!你疯了!”褐衣男子怒目圆睁,手中长剑再不能寸进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