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常无虞面色如常,眨了眨眼睛,“少谷主不必拘泥,无虞是自愿与少谷主同修无上密心经的,当时情势紧急,也顾不得许多。”
“总归是有损你的清誉。”甘雨桥低声道,目光落在眼前人的面上。
他看她抿了抿唇正色道,“你我清清白白,无甚好辩白的,心中自己知晓即可,又何须在乎他人流言。”
她目光虽然坦荡,耳垂却不经意染上一抹薄红。
她虽如此说,多少还是在意自己的吧。
甘雨桥还未来得及心喜,便听常无虞又道,“自然,若是少谷主日后有喜欢的姑娘,我必对岛上双修之事绝口不提,必不会叫少谷主为难的。”
甘雨桥哑然。
一室药香。
甘雨桥沉默着为常无虞的眼睛敷上配置好的药草。
常无虞莫名觉得甘雨桥似乎有些生气。
“少谷主,无虞可有冒犯之处?我许久不曾与人交谈,若是有哪里说的不对,还请见谅。”
甘雨桥指尖动作一顿,垂眸看着女子紧闭的双眼叹了口气,“不曾有冒犯我的地方,常姑娘莫要多想。”
“那就好。”
甘雨桥想了想有些不甘心,又道“常姑娘,我有一位心仪的女子,谁又不知他所好,日后有不懂之处,可否向你请教?”
常无虞紧了紧手中的竹杖,面色微变最后抬起头时又神色如常,“我若知晓必知无不言,为少谷主分忧。”
话虽如此,却半点都不肯多问一句那姑娘是谁。
甘雨桥将她全数神色收入眼底,眉间舒展不少。
温润的指尖落在双眼之上,全然的黑暗之中常无虞能闻到甘雨桥身上松草香,这样近的距离让常无虞有些局促。
在蓬莱禁室他们也靠的很近,但是却远比此时要来的自在。
随着换药的频次从一日一次到一日三次,半个月后常无虞忽觉双目刺痛不止。
再睁眼时有微光映入,逐渐的光亮越来越强,眼前可见有模糊的人影。
“红芙?”常无虞眨了眨眼,想缓解一下疼痛。
“师父,”红芙听到声响过来,却见常无虞的眼睛似与寻常不同,“师父,你的眼睛好了?”
“有些疼,但是可以瞧见一些了。”
“太好了,我去找少谷主他们!”红芙小步快跑了出去。
常无虞等了许久却没等到红芙回来。
反而屋外原本还有的人声不知从何时消失了,周遭陷入一片寂静之中。不对劲。
常无虞握紧了手中的竹杖,慢慢走出屋外,目之所及是一片耀目的桃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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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谷果然如甘雨桥所说种了满山的桃花,当真是漂亮极了。
然而走的近了常无虞才看到那粉色花瓣上沾着未干的血迹。
危险!
习武之人的本能促使常无虞闪身侧躲,一柄雪白的长剑顺着她的面颊滑过直直的钉在了桃木之上。
“反应不错。”一个尖细的人声从身后传来。
常无虞转身一看是一个低矮的绿衫汉子,梳着两缕小辫桀桀怪笑,“可惜了,你再快也活不过今天。”
那厮话音未落便手持一条铁鞭袭来,常无虞顺势拔出了身前的剑入手一阵冰凉,立时认出了这是燕云裴在蓬莱得的那柄剑。
常无虞心下有些焦急红芙等人的情况,出剑之时快如惊雷不过三招便将那绿衣人斩于剑下。
“怎么可能.....”绿衫汉子死前睁圆了眼,“你是谁......”
常无虞收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原地,谷中不知何时迷雾四起,渐渐地有些看不清方向。
走了不过百步,便有人不断地前来击杀,常无虞看来人与那绿衫汉子一般打扮都纷纷了结了他们。
直到来到一处水榭,云上小筑。
常无虞动作一顿,立刻觉出云上小筑似乎有不少人,便提气纵跃上了房顶轻轻拨开了瓦片。
其中不少来求医的人都被打伤,清风谷的弟子们伤势更为惨烈却都围在老谷主的身边。
其中一个白衣青年容貌尤为出众,却面色惨白被个半大少年搀扶着半坐在地上。
常无虞又寻了一番,见到有个红衣的少女肩上受了伤半倚在墙角才稍稍放下心来。
绿袍人一个个手持武器对准了清风谷弟子,其中一位中年男子自人群中慢慢踱步而出。
“师兄,你没想到我还有回来的这一天吧。”绿袍人眉间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疤,右脸更是被毒药蚕食的格外可怖。
“是你。”老谷主拭去唇边的血迹微微坐直了身体。
“是我,当初我如同丧家犬一般被你赶出谷去,可如今风水轮流转呐。”
“当初赶你走的,不是我,是师父。”
“你闭嘴!若不是你哄骗师父,师父怎么会赶我走?论天资论实力我哪样不比你强,谷主之位和该是我的!是你从中作梗!”
“可你心术不正。”
“心术不正?哈哈,心术不正?是了,我是心术不正,所以你的未婚妻才会跟我这个心术不正的人私奔啊。”
“你一定想不到,我骗她出谷后把她送给了毒娘子,那臭婆娘本就痴恋你不得,见了你那未婚妻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她那一身冰肌玉骨可真适合炼成毒人。”
“你好狠的心,她那么信任你,”老谷主双目如炬,眼中满是憎恶,“你怎么下的去手?”
“我不需要愚蠢的牵绊。”绿袍人冷哼一声,似是已经说得厌倦,挥挥手令徒子徒孙们处理了此间之人。
“住手,你杀我可以,但是你不能杀他。”老谷主伸手指向白衣青年,“他是你的孩子。”
白衣青年冷冷的看了一眼老谷主,随后感觉到绿袍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我去金陵找到曼娘的时候,她已油尽灯枯,却说她留下了一个你的孩子,我将他带回了谷中,你不能杀他。”
“哦?有趣,他既然是我的种,那这一身的皮肉来换给我倒是正合适。”绿袍人怪笑一声,伸手如电般探向白衣青年。
“少谷主!”少年人惊叫一声挡在白衣青年身前,自己本也受了伤立刻被挥退了开去。
常无虞足下用力,那瓦片如同利器割向绿袍人的手,一个纵身便落到了白衣青年身前。
“常姑娘......”甘雨桥看着她明亮的双眼愣住了神。
她听到了。
听到了自己如此不堪的身世。
“少谷主,你且退后。”常无虞笑了笑握紧了手中的剑,风驰电掣之间对上了绿袍人。
甘雨桥治好了她的眼睛,也解了她的毒,如今正是一身轻松,手中游龙剑快如惊雷,招招直逼绿袍人的面门。
绿袍的徒子徒孙们见状也纷纷加入战局,却见青衣女子以一对多丝毫不落下风,常无虞的速度越来越快,游龙剑影透出冷冽的华光一时之间身化数人。
绿袍人边打边退逐渐游离到了战局的边缘,微微眯起了眼睛盯着青衣女子的动作,“燕临十三式。”
袁二提着酒往回地牢走,心中唏嘘李副帮主这样的人也落得如此境地。
这几日虽然他不曾参与,但是同为看守的帮众却想了不少法子磋磨李自言。
海沙帮副手,左手剑狂生李自言,竟然生生被人废了武功,沦落到人人可欺的地步。
忽然,墙上烛影摇曳,像是有什么东西闪了过去。
他暗笑自己多心,大概是风吧。
这世上哪有这么高明的轻功。
可直到他走到地牢口子也没听到李偲几人谈话的声音,方觉情况不对劲。
袁二抱着酒疾步上推开门去,便见同为看守的李偲几人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眼中满是恐惧。
小主,
地牢的门被打开,一个穿黑衣的女人正扶着李自言走出来。
真的有人来救李副帮主了!
黑衣女子剑上的血迹还未干透,可见李偲几人皆是一招被制,自己绝不会是她的对手。
袁二脑中思绪百转想起了这些年入帮的种种,身体却比头脑更快了一步。
他深吸了一口气,颤颤巍巍的举起了手中的酒,“李,李帮主,你的酒。”
常无虞刚想动手打晕眼前这人,却被李自言拦住了。
李自言没有接他的酒,只是淡淡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袁如晦,行二,您叫我袁二就成。”袁二自是看到了李自言阻拦的动作,说话略略稳住了一些。
“你看见了什么?”
“小的,小的什么也没看见。”
“不,你看见了童越长老杀了他们,救走了我。”
童越是应无渡的结义兄弟,海沙帮的三把手,也是他收了李成虎的钱放了李成虎一马。
“是,小的看见了童长老杀了他们,救走了李帮主!”
袁二大声的复述了一遍,又见到李自言的目光落在了李偲几人身上。
袁二拿着刀。
他的手在发抖。
可他的脚步却没有停下。
只见他咬着牙一个一个划破了地上几人的喉咙,鲜血顿时流了一地,血腥味四散在这污糟的地牢中。
收尾之时袁二又狠了狠心在自己左臂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常无虞见他杀人略略上前一步,眉头皱了皱,却终究没说什么。
袁二扔了刀,用沾血的手又拿起了酒壶递到李自言面前。
这一回,李自言接过了他的酒。
身后地牢之中燃起熊熊火焰,火光映红了海沙帮半个天际,不停的有人叫着去救火。
常无虞带着李自言在夜色之中疾行,在他的指点下在藏在一处院落。
他们依旧没有离开海沙帮。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们明明直接走就行了,我为什么要让这么做?”
李自言笑了笑,笑意却没到达眼底。
常无虞与他不相熟,救他只为了找到常家灭门的真相,所以此刻并没有接话。
李自言却自言自语的说道,“我为海沙帮操劳了半生,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属于我的我一定要一笔一笔的讨回来。”
“你也是为了复仇而来,你应该懂我。”
“害你的人是应无渡,你不该牵连无辜。”常无虞皱了皱眉,神色间颇不赞同。
“若你处于我的境地,他们便算不得无辜了。”李自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想着这姑娘到底是年轻,心肠软了些。
“我们所在何处?为何不直接出去?”
李自言眉间满是厉色,冷笑一声,“常姑娘,你找的人有一个就在这屋里面。”
“你阿父仁义,常常救助穷苦百姓,他虽不涉江湖事,江湖上的弟兄们也尊敬他,故而听闻常家灭门一事大多震惊不已。”
“实不相瞒,其实我与甘霖兄曾经收到过你阿父的求救信,可待我赶过去的时候却已是为时已晚。”
“满门被屠,凶手却早已离去,原本我一直不知道凶手是谁。
可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听到帮主应无渡和他结义兄弟的话,竟然发现他们就是常家灭门的凶手之一!”
“他们做下这灭门惨案竟是为了投向崖封司,心甘情愿献出脖颈去当南陈王的走狗!”
“这屋里头是应无度的结义兄弟童越,也是当年的凶手之一。”
常无虞握紧了手中剑,目光锐利,“你可有证据?”
虽然她报仇心切,可也不想伤及无辜。
“那块玉珏,便是我在偷听他二人对话之后,在童越房中找到的。”
月黑风高。
童越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他睡前喝了些酒如今睡得格外沉。
冰凉的酒猛地浇在了他脸上,激得的他从睡梦中惊醒,口中立时骂骂咧咧脏话不断又立时消声。
一口剑薄薄的横在他脖子上,剑锋冰冷寒气透骨。
“童越。”
童越惊魂未定,薄剑在前不敢妄动,听到熟悉的声音只能以眼神去追寻来源,“李自言!你怎么.….….”
“我怎么逃出来了?呵,你们栽给我的罪名还没有洗清,我怎么能就这么轻易的死了呢。”
“陷害你的不是我,是帮主啊,看在我们这些年的交情上,有话好说啊。”
童越颤颤巍巍的求饶,却见面前的剑没有挪动半寸。
“是有许多话好说,不如你仔细看看眼前这人是谁,问问她愿不愿意放你一马?”
李自言冷笑一声,半个身子撑在扶椅上,说话间又咳嗽了几声。
童越闻言心知这执剑之人必然与自己结过仇。
他见月光隐隐绰绰落在一双瘦弱的手上,再往上看去是一张出尘绝艳的芙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