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局长思索片刻,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接着说道:“小时候,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我上小学二年级起,每天清晨都得先砍一担柴,才能去上学,因为我得自己挣够下学期的学费,不然就只能辍学。没有人能帮我,我只能靠自己。手砍伤了,我只能强忍着疼痛,随手扯把山药简单包扎,即便鲜血直流,也得坚持把柴砍完。别的同学有崭新的作业本,我却得想尽办法充分利用每一页纸。我甚至把写过铅笔字的作业本,用石灰水泡过后,小心翼翼地放在阴凉处晾干,这样能淡化铅笔痕迹,再小心使用,可本子变得又黑又脏,还极易破损。
上五年级时,同学们都开始用钢笔,只有我还在用铅笔,因为我买不起钢笔,也用不起,钢笔字迹无法消除。同学们嘲笑我,我只能默默忍受。那一年,来了位新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她长得很漂亮,干净整洁,至少在我们这些山里孩子眼中,她每天用香皂洗脸,刷牙,身上总是散发着迷人的香气,就像圣洁的仙子下凡。我们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得到她的表扬,能让她在作业本上用红笔勾上几笔,那红笔写下的100分,简直是我们梦寐以求的荣耀。要是她拉过谁的手,那这人能兴奋好几天,几天都不舍得洗手,每天都小心翼翼,生怕碰到那只被拉过的手。
小主,
可她平时不太愿意看我的作业,我知道我的本子又脏,铅笔字也模糊不清。但我每次都是洗净双手,一笔一划认真书写,甚至怕划花本子,每次写作业都先在灶堂里用树枝练习一遍,才敢写到作业本上。可我的作业本上,从来只有一个红色的‘阅’字,从未得过100分。即便如此,我依然怀揣着得100分的梦想,日复一日地努力着。
到了期末考试,学区要抽考,我却被告知不能参加学区抽考,甚至连统考都不行,只能在考试后的第二天,和几个同学参加班上的单独考试。杨薇薇,你能想象我当时的心情吗?成绩一直是我唯一的骄傲,那一刻,全都化为泡影。我满心委屈,伤心欲绝,生平第一次鼓起勇气,走到她面前,问她为什么不让我参加考试。她用那双好看却透着冷漠的眼睛瞥了我一眼,说不让我参加考试是为了班级整体成绩考虑,说完便不再理我。我不懂她的话,只知道自己不能参加考试了,我牢牢记住了她的话。
我默默地一个人走出校门,碰到了教了我四年的徐老师。他见我没参加期末考试的补课,很是奇怪,便问我缘由。我如实告诉他,我不能参加抽考。徐老师也觉得奇怪,便拉着我,一起去找我的新班主任。我站在简陋的走廊上,没有进去,却听到他们激烈的争吵声,原因竟然是她认为我从未认真写过作业。”
仇局长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杨薇薇听得入神,听到后面,不禁心生疼惜。她轻轻伸出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小心翼翼地递给仇局长。见仇局长感激地微笑,杨薇薇干脆亲自帮他拭去眼角的那点湿润。
杨薇薇轻声说道:“正因为经历过这些,你才更不能放弃这里的乡亲们。他们和你当年一样,生活艰难困苦,同样需要帮助和陪伴。”
仇局长落寞地笑了笑:“‘成王败寇’,这句话真是一针见血。”
杨薇薇动了动嘴角,似乎想说什么,但看了一眼仇局长,又把话咽了回去。
晚霞渐逝,夜色渐浓,两人的身影在余晖中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夜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