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五章 贾生让人失望

剑来 烽火戏诸侯 12141 字 2个月前

朱敛摇头道:“无解。”

沛湘并未深思此语。

朱敛偶尔言语,往往奇怪,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又忍不住想起那条已经与自己同境的水蛟,“那条大蟒的走水,运道真好。是不是你们大骊龙州,龙州这个名字取得好?”

朱敛说道:“龙州名字再好,也不如我家公子名字嘛。”

沛湘伸出一根手指,轻揉眉心,头疼。

朱敛朱敛,你再这样,我可就要怀疑一件事了啊。

朱敛自言自语道:“狗看了他一眼,他看了我一眼,我看了一眼天地,真的是真吗?我越来越不确定。”

朱敛很快就又说道:“只是痴人梦呓,沛湘不用在意。”

沛湘问道:“若是我问你,你回答了我,岂不是可以反过来证明你?”

朱敛摇头感慨道:“我岂能知道你是不是真,问了白问,答了白答。”

沛湘有些恼火。

只是她又有些释怀,朱敛能够如此坦诚,已经很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沛湘问道:“那么到底谁才能给你一个答案?”

朱敛抬起一手指向天幕,又伸手指向远方,最后轻轻拍掌,“日月在天,一个明字。我心光明,一个好人。由这个人告诉我答案,我便相信。”

朱敛抖了抖袖子,自嘲道:“放心,我很少如此的,近乡情怯使然。”

沛湘有些心乱。

大概一个会这么想的人,会很奇怪,又很孤独。

朱敛却已经收拾好心绪,继续赶路。

昔年独行家乡天下,披星戴月朱衣郎。

————

夜幕中,阮秀站在玉液江畔。

临时在此养伤和稳固境界的泓下,立即运转神通,赶紧出水登岸,来见阮秀。

化蛟之前,面对阮秀,泓下战战兢兢,不曾想化蛟之后,更加魂不守舍,不由自主。

所以化蛟成功的泓下,先前那份心中难以抑制的喜悦,最少消去一半。

那位玉液江水神娘娘,犹犹豫豫,怯怯生生,在泓下现身后片刻,也跟着来觐见阮秀。

阮秀看着她们俩,一个化蛟水裔,一个封正水神,阮秀没有说话,只是小口吃着一块压岁铺子的桃花糕。

这段玉液江水域,早已被水神娘娘将所有水府官吏、江水精怪驱逐,就怕不小心触怒眼前这位扎马尾辫的青衣女子。

先前得了阮秀“旨意敕令”,在那夜幕暴雨中,黄衫女惴惴不安,选择一处源头水,现出真身,开始走水。

如今龙州能算仙家山头的,其实就三座,龙泉剑宗,披云山,落魄山。

所以这次走水,顺利得让化名泓下的黄衫女,只觉得做梦一般。

先是从一条源头溪涧走出大山,有神位却无祠庙香火的龙须河河婆马兰花,那河婆只敢谄媚送行,同时帮着拘押洪水,然后是经过最为水运浓厚的铁符江,有那大骊第一等江水正神杨花坐镇,她没有现身,却也压制水势,再然后是路过一小段的绣花江,最后逆流那条最为险峻、水性最烈的冲澹江,两位江水正神都护驾犹如护道,泓下就是这般顺遂无碍,走江化蛟了。

最后还能去往玉液江一处灵气充沛的天然水窟疗伤。

是那位水神娘娘亲自来邀请的“泓下道友”。

玉液江水神娘娘实在艳羡这条大蟒的机缘。

反观自己,莫说是大道福缘,好像就只有灾殃祸事。

那青衣女子不说话。

泓下和水神娘娘便更加噤若寒蝉。

阮秀吃着糕点,看了眼泓下,“不堪入目。难怪会输给一条小泥鳅。”

泓下小心翼翼瞥了眼阮秀的手腕,一条火龙盘踞如手镯。

原本死气沉沉的那条火龙,立即眼珠灵巧转动,最终死死盯住泓下。

泓下立即心中一震,赶紧偏移视线,艰难稳住道心,才不至于顺着本心挪步后退。

火龙已是上五境,绝对是上五境!

阮秀大概不清楚,自己吃糕点的慢悠悠,对于她眼前两位而言,就是一种莫大煎熬,如鱼在油锅,大火烹煮。

估计就算清楚了,她也不会在意就是了。

阮秀刚刚返回浩然天下。

还是那位中年儒士帮忙开的门。

怕爹骂她胡闹,就先来这边躲躲。

因为心情不佳,看这泓下,自然就没什么好脸色。

阮秀轻轻抖了抖手腕,在天外得了一场奇异“走水”的火龙,对主人温驯万分,继续酣眠。

最一般的山泽水裔之属,能够成功走水一条大河,就已经算功德圆满,运气好,血统正,说不定就能得到蛟龙之属的某种祥瑞特征,例如龙爪,龙鳞,或是龙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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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那桐叶洲黄鳝大妖,昔年试图走水埋河,若非那位水神娘娘百般阻拦,其实早就走江化蛟了。

至于本就是蛟龙之属的大泽水裔,则需要最少走过一条大江,才可算是被天道封正,除了拥有一副名正则言顺的蛟龙之躯,关键是可以孕育出一颗本命蛟珠。

只是三千年前,那场殃及天下所有水裔的浩劫,被视为世上再无真龙,只剩下血统不正的众多龙裔。

加上浩然天下的大渎,就那么几条,一路上往往宗门林立,蛟龙哪敢造次,别说走水数万里,躲在僻静水底,寻一处水运相对浓郁的老巢,随便挂个某某龙宫、某某水府匾额,就已经烧高香。

故而走渎成功、再化龙的大蛟,三千年未有。

天下蛟龙之属、万千水裔,哪个不想化龙?可是谁敢?

因为没有谁敢断定,当年那个杀绝真龙的不知名剑仙,会不会再次出剑。

直到宝瓶洲,有一条浑身雪白甲鳞的蛟龙,走水一洲大渎,真龙归位。

一举攫取了一份不可估量的天下水运。

泓下这条小蟒,比那泥瓶巷稚圭,差了十万八千里。就连稚圭走渎时跟在身后的那条小东西,都还是不如。

阮秀朝玉液江水面,抬了抬下巴,“都回吧。”

一条水蛟,一位水神,如获大赦。

她们立即没入水中,在江底遥遥对视一眼,都不敢以心声交流,双方只觉得同病相怜。

阮秀皱了皱眉头,依旧看着眼前河水,问道:“好看吗?”

有一位老舟子,撑蒿缓缓沿水而下。

哪怕相隔十数里,那阮秀的嗓音,老舟子还是清晰入耳,并未作答,只是啧啧称奇。

一位年轻女冠站在船头,望向那阮秀,微笑道:“阮姑娘,又见面了。”

阮秀以前对那个以神诰宗女冠身份,游历骊珠洞天的贺小凉,印象还可以,可是如今,就算不得好了。

北俱芦洲清凉宗,宗主贺小凉。

身边站着一位从骸骨滩壁画城走出的骑鹿神女。

她得到授意,站在了主人贺小凉身后,因为方才她只是看了那青衣女子一眼,就觉得刺眼,开始心神不宁。

贺小凉与半个师兄的老舟子,前不久得到了一道玄之又玄的师尊法旨。

只有两件事,一件与陈灵均有关,已经事了,再就是让贺小凉重返宝瓶洲,去找泥瓶巷稚圭和杏花巷马苦玄,贺小凉可以顺便见见某位师兄。

至于老舟子,相较于那个师弟,更想去老龙城见桂夫人。

李希圣一步跨越中土神洲,来到家乡的福禄街大门外。

拜见了父母后,李希圣来到妹妹住处的那座小池塘。

看着里边一只金色小螃蟹,微笑道:“莫道无心畏雷电,海龙王处也横行。”

————

朱敛和沛湘走出棋墩山,依旧缓缓而归,临近落魄山的山脚门口,沛湘看到一个黑衣小姑娘,双手环胸,怀抱绿竹杖和金扁担,站得笔直,瞪大眼睛,好似是个负责看守山门的……小水怪?

沛湘忍俊不禁道:“你们落魄山,真是……”

都不知道如何形容落魄山的山风了。

朱敛介绍道:“她可是咱们落魄山的右护法。”

沛湘笑出声。

朱敛说道:“又没骗你,小米粒是落魄山谱牒上的右护法,霁色峰祖师堂的座椅,很靠前的。”

沛湘将信将疑,“真的假的?!”

朱敛呵呵一笑,“对了,你等会儿见了小米粒,只管开门见山寒暄一句,‘你就是传说中的那位哑巴湖大水怪’,她会很高兴的。”

他抹掉脸上那张面皮,恢复落魄山老厨子的那张。

沛湘也摘掉了面皮,再撤去了障眼法。

周米粒揉了揉眼睛,然后一路飞奔到朱敛跟前,哭腔哽咽道:“老厨子老厨子!我都以为你迷路,不晓得怎么回家了!我又不敢去红烛镇接你……”

小姑娘伤心得说不出话来。

都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了,还不小心承认了自己不敢去红烛镇和玉液江。

朱敛伸手揉了揉小米粒的脑袋,颠了颠背后的大包裹,笑道:“猜猜看有啥。”

小米粒擦了擦眼泪,怯生生看了看老厨子身边的女子,紧紧抿起嘴,与沛湘施了个万福。

沛湘微笑点头。

方才只顾着看老厨子是胖了还是瘦了,都没瞧见这位贼好看的姐姐嘞。

沛湘记起朱敛的那个提醒,笑道:“你就是哑巴湖大水怪?”

周米粒愣在当场,她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挠脸还是挠头了。

哦豁。

这个姐姐咋个突然又好看了些。

大概这就是裴钱心心念念的女大十八变吧?

唉,变个锤儿嘛,长大有啥好的。不过小米粒是不敢与裴钱这么说的。

周米粒想起老厨子的问题,小声道:“裴钱说的那种神仙书?图画上边小人儿,会打架的?可惜裴钱不愿意多说。给我瞅瞅呗?如今我可喜欢读书,学问老大了,呵,等裴钱回了家,要吓她一大跳。”

小主,

朱敛老脸一红,无奈道:“是瓜子。”

周米粒哀叹一声,老气横秋道:“恁大人了,还嗑瓜子。”

不过小姑娘很快笑道:“买都买了,就这样吧!”

朱敛笑着点头。

久违的家风山风,终于不再是只是遥遥怀念了。

我已归乡,身在此山中。

一头小水怪,好似变作山间小黄雀,在朱敛身边蹦蹦跳跳,叽叽喳喳,说着家里事。

一些个不能说的事儿,小米粒就没说。落魄山上的机灵鬼,裴钱第一,她第二,暖树姐姐都只能排第三!

沛湘实在觉得荒诞不经,只好以心声询问,小姑娘真是落魄山的右护法?

山上门派、仙家洞府的护法职位,分量极重,被谱牒仙师誉为半座山水大阵。

沛湘确定这小水怪,境界何止是不高,简直就是低得离谱了。小姑娘既然都是右护法了,难不成那泓下是左护法?或是落魄山首席供奉?

可那朱敛,竟然置若罔闻,只顾着与小姑娘言语鸡毛蒜皮。

沛湘气笑不已。

活该你被称呼一声老厨子。

在沛湘小有郁闷的时候,很快就变成了惊悚。

一位身穿白衣的俊美男子凭空现身,与朱敛微笑道:“你倒是有样学样,甩手掌柜当得很过瘾?这都多少年了?”

沛湘只觉得此人,俊如玉山。

在她眼中,此人姿容,只比朱敛略逊半筹。

山君魏檗!

一洲北地山水,神位第一尊。

朱敛感慨道:“久别家乡,甚是想念魏兄。”

魏檗扯了扯嘴角,“你可拉倒吧。”

你不仁别怪我不义,朱敛立即搓手道:“山君道行暴涨,理当天地同贺,等到乱世结束,咱们名正言顺办它一场夜游宴!”

魏檗没有理睬朱敛,与那狐国之主点头致意。

大致猜出了朱敛的谋划。真够损的。朱敛这一锄头下去,直接挖掉了清风城许氏的一半财源。

沛湘赶紧与山君大人施了个万福。

婀娜多姿,妩媚天然,倒不是她有意为之。

小米粒笑着喊道魏山君魏山君魏山君,平时只喊两遍,今儿贼高兴真开心,多喊一遍。

魏檗会意,微微弯腰,摊开手掌。

小米粒放下一大把瓜子。

魏檗道了一声谢,自然而然嗑着瓜子,以心声与朱敛收起了正事。

看得一旁沛湘眼皮子直跳。

朱敛听到魏檗所说一事,嗤笑道:“那小崽子救了自己一命。”

那个来落魄山避难得以逃过一劫的朱荧王朝余孽,原来同样得到了一道大骊密旨,却没有去往飞升台,年轻剑修等于主动放弃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天大福缘。

这当然是宋氏皇帝与落魄山的一种明示,我大骊已经知晓此人根脚,但是仍然愿意既往不咎,刑部粘杆郎的追捕,会就此收手。

朱敛比较满意那条丧家犬的选择,很明智。没有得寸进尺,落魄山给了他一处栖身之所,就要知足。若是还敢依仗落魄山,不知轻重,误以为一张用完就没的救命符,可以当做长久的护身符,那么朱敛就要往他尸体上贴上一张催命符。

不然回了落魄山,朱敛第二件事,肯定就是问拳。

而朱敛问拳,是要分生死的。

至于第一件事,当然是给暖树、米粒她们送去瓜子,然后做上一大桌子好吃的山野时令菜,到时候摘了围裙,再去问拳。

朱敛抬起头。

然后沛湘只见山上,缓缓走下一位青衫男子,笑意温柔。

朱敛愣了一下。

瞥了眼魏檗。

魏檗是故意不说此人此事的,反正朱老哥都回家了,自己瞧去。

在那清风城这些年秘密谋划,朱敛以防万一,免得功亏一篑,就与落魄山没有任何密信往来。

毕竟那个许氏妇人,真不是什么省油灯。比如关于凭借狐国悄悄聚拢文运一事,哪怕到现在,朱敛其实早已发现蛛丝马迹,可沛湘依旧没有与他坦言。

所以朱敛还真不知道此人身份。

只看出对方是位境界不低的剑修。

米裕以心声与朱敛笑言,“见过大管家。我来自剑气长城,米裕,白米的米,富裕的裕,玉璞境剑修。在落魄山,朱老哥喊我余米就是。”

朱敛抱拳笑道:“余老弟生得好俊朗,为我落魄山增色许多。”

米裕赶紧抱拳还礼道:“不敢不敢。”

魏檗笑容玩味。

周米粒朝余米眨眨眼,然后悄悄身体后仰几分,朝老厨子背后的包裹,丢了个眼色,示意余米,老厨子今儿回家,买了好些瓜子。

沛湘觉得自己有些不合群之余,更被那个“余老弟”震惊到了。

剑气太重!

当然不是米裕故意显摆境界。

这种事情太无聊。

事实上,米裕刚刚从老龙城返回落魄山没多久,剑气夹杂残余杀意,尚未褪尽,自然流露而已。

这还是米裕刻意压制剑意的结果。

除了米裕和朱敛先后返回落魄山,其实还有人正在赶来。

小主,

种秋,曹晴朗。终于远游归来宝瓶洲。从北而来,乘坐披麻宗那条跨洲渡船。

从中土神洲直接返回宝瓶洲,一无跨洲渡船,二来太过凶险。

种夫子就带着曹晴朗走了趟皑皑洲,去往北俱芦洲,再乘坐渡船,南下归乡。

另外一拨人,则是浮萍剑湖的隋景澄和师兄荣畅,他们从宝瓶洲南方游历北归,会再次路过落魄山。

他们期间专程跑去老龙城找了师父郦采,郦采没让大弟子荣畅留在战场,说她要是一个上头,死翘翘了,以后浮萍剑湖岂不是要给人欺负个半死,所以你荣畅就别凑热闹了,反正浮萍剑湖有我这宗主撑场子,谈不上赢多大面儿,反正丢脸是不至于的。

此时山上,竹楼外,拜剑台修行的剑修崔嵬,倒是要下山去了。

既是与剑仙前辈米裕道别,也顺道看一看那个修行符箓的蒋去。

崔嵬同样走了一趟飞升台。

已是一位元婴剑修。

如今魏檗这位北岳山君,算是相对比较清闲的一位,倒不是魏檗偷懒,实在是那几场天幕开门后的大战,从头到尾,都不用他如何出手,光捡便宜了。估计以后与那身为同僚的中岳山君晋青重逢,对方不会少说怪话。

朱敛拉上魏檗和米裕,还有那账房先生韦文龙,一起商议正事。

有太多事情要商量,而且没有一件小事。

连那安置狐国一事,都算不得最重要的。

沛湘跟着那个名叫陈暖树的粉裙女童,跟着那个奇奇怪怪的小米粒,沛湘去了一处雅静院落住下。

沛湘心情复杂,夜不能寐,干脆就离开住处,独自散步,坐在了山顶台阶上。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当下心情,过于没道理了。未到落魄山,只怕落魄山家底太薄,不曾想到了落魄山,古怪一桩接一桩,让她目不暇接,又难免心中惴惴。

然后沛湘发现朱敛应该是聊完了事情,这会儿正陪着那个岑鸳机一起走桩下山。

朱敛发现岑鸳机拳法精进不少,得知她是得到了刘十六的点拨。

朱敛让岑鸳机继续走桩上山,他则率先快步登高,来到沛湘身边坐下。

朱敛轻声道:“是不是才回过神,原来已经身在异乡了?没事,不用太久,你就会习惯的。”

沛湘轻声问道:“颜放,你是不是一直在心里,偷偷笑话我是井底之蛙?”

朱敛笑道:“怎么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在我的印象里,清风城的狐国之主,是位女中豪杰。精算计,敢决断,还好看。”

沛湘幽幽道:“若是没有遇见你就好了。”

有些女子的情绪,是真没有道理可讲的。

心情好时,万事都好。心情不好,诸事不佳。

后者总是突如其来,往往让男子措手不及,那就不要听她具体说了什么,莫名其妙的细碎怨言也好,不知道理何在的恼人气话也罢,莫要着急,自乱阵脚,且当是个无法反驳的道理,去听好了。一旦为此不耐烦,或是一旦以理说理,还能如何,完犊子。哪怕不说话,也要听着,也得认真看着她。

男子愿不愿意如此,往往才是女子真正的心结所在。

只不过朱敛是谁,很快就让沛湘笑开颜。

岑鸳机在半山腰处就停步收拳,要要看见山顶台阶那温馨一幕,对朱老先生愈发钦佩。才回家乡,就要为落魄山照顾客人。

若是换成了年轻山主坐在那女子身侧,估计岑鸳机就要担忧那位沛湘姐姐的处境了。

是那山主又如何?眼神不正,还喜欢醉醺醺走夜路,喜欢万事不管,只顾着独自远游,让朱老先生劳碌异常。

而她岑鸳机每天勤勉练拳,谁都挑不出半点毛病。何况说不定下次擦肩而过,双方的拳法差距,就被她拉近许多了。

夜幕沉沉的小镇,杨家药铺。

长命道友离开骑龙巷,夜行来此,轻轻敲门。

去一处古战场砥砺武道的苏店和石灵山,如今都已经远游归来,继续当着不起眼的铺子伙计,不过石灵山住在桃叶巷,就只有师姐苏店住在这里。

苏店得到师父授意,给那位女子开了门。

长命去往后院。

苏店则干脆搬了条凳子坐在门口。

后院,长命与那位老人施了个万福。

执晚辈礼,她甚至没有落座。

询问铺子这边是否需要金精铜钱。

毕竟如今大战正酣,老龙城主战场之外,其余东西两边沿海战线,虽然不如老龙城惨烈,却也是硝烟万里。

杨老头摇头道:“好意心领。你积攒那么点家当不容易,好好余着吧。”

之所以愿意与她多说几句,除了她心诚之外,她与神道的那点渊源,更是缘由。

长命就要告辞离去。

不过老人突然问道:“压岁铺子那石柔,身上有条伏线,看出来了吧?”

长命摇头道:“不曾看出。”

杨老头换了一根老烟杆,装烟草之前,轻轻磕了磕台阶,“古蜀地界,大有神异人事,那石柔的身上传承,只是其中之一,起先并不显眼,只是余着余着,就显得比较水落石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