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七章 果然

剑来 烽火戏诸侯 6273 字 2个月前

郁泮水呲牙咧嘴,“滚滚滚,别跟我提这茬,会惹一身腥的。我什么都没听说,什么都不知道,我都不认识什么郑居中。”

然后郁泮水似笑非笑,看着这位寥寥几次出手、打架全靠砸钱的皑皑洲财神爷。

你刘聚宝呢?将来合道何在?

修士合道十四境,就是山巅一场悄无声息的争渡。

刘聚宝笑道:“我除了挣钱,什么都不会。”

郁泮水心服口服。

刘聚宝没来由说了句,“文庙这次议事,不一样,不太容得下那些揣着糊涂的明白人。”

除了南光照,还有其余几位同样没资格参与议事的飞升境,文庙不邀请,却都不敢不来。

比如道号青宫太保的荆蒿,流霞洲修士。还有那位道号青秘的冯雪涛,出身皑皑洲,却是个野修,常年渺无踪迹。

两位都是喜欢隐世不出的飞升境,都是战力不俗的浩然山巅大修士。

郁泮水伸手抵住下巴,“须把诗书开太平,脚边村犬吠不休。”

刘幽州笑道:“是得踹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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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年神诰宗的金童玉女,并肩而行,散步不散心。

在这名字寓意极好的鸳鸯渚水畔,可惜两人却不是一双鸳鸯,只有男子的一厢情愿。

高剑符看了眼她,轻声道:“你这是何苦?”

多年之前,从宗主那边,他得知一事。贺小凉在北俱芦洲,曾经公然对外宣称,她已经有了一位山上道侣,只等对方点头。

高剑符愈发心情凄凉,喃喃道:“我又是何苦。”

总觉得自己比那风雪庙魏晋都不如了。

小主,

当一位心爱女子,近在眼前,远在天边。这份滋味,喝水都是愁酒。

他更无法接受,被贺小凉认定的心中道侣,竟是当年那个骊珠洞天里边的草鞋少年。

思来想去,哪怕他不断回忆当年那场初次相逢,高剑符都只能记起是个脸庞微黑、身材消瘦的泥腿子,寒酸,胆怯,太不起眼。

贺小凉转过头,轻声笑道:“心上人有了心上人,就这么难以接受吗?我就觉得天没塌,道路还在。”

高剑符神色黯然,点头道:“你能接受,我做不到。”

贺小凉摇头说道:“很多时候的做不到,就是自己与自己说多了,次次扪心自问,只作一答,才会真的做不到,所以我们才要修心。”

高剑符苦涩道:“我不是在与你说道法。”

贺小凉笑道:“你不与我说道法,又能说什么?”

高剑符心中悲苦至极,眼前这女子,从来都是这样,说话做事修行,都我行我素,道心通明。可越是这样,越是让旁人牵肠挂肚,割舍不下。

贺小凉提醒道:“再这么放任不管,你的心魔,会让你一辈子无法跻身上五境。这次祁天君故意带上你,所求何事,你当真不明白?是希望你与我重逢后,能够慧剑斩情丝,当断则断。”

高剑符转头望向鸳鸯渚的河水,好像都是心湖里的愁酒,只恨饮不尽,不见底。

贺小凉心中叹息一声,不再多劝。

高剑符久久不曾收回视线,轻声问道:“他到底有什么好。”

有些痴心人,只希望遥不可及的心上人,天下男子都配不上,连同自己在内。

七情六尘五欲,人在红尘里滚。

贺小凉说道:“我之大道契机所在,不是他好不好的问题。”

言下之意,就是好也是心中道侣,不好仍是道侣。

高剑符喃喃道:“早知道,当年就在中部陪都战场,死了算。”

贺小凉哭笑不得。

高剑符看着身边女子的细微表情变化,竟是痴了。

陪着桂夫人走在两人身后的老舟子,一样在没话找话,说道:“蛮荒桃亭,名副其实,确实豪杰。”

一头蛮荒天下出身的飞升境大妖,敢在文庙重地的鸳鸯渚,能将那南光照收拾得服服帖帖,顾清崧还是比较服气的。

唯一不太服气的地方,就是那位桃亭兄,是个飞升境,境界一高,就略显美中不足。这就不如自己这个从仙人跌境的玉璞了。

顾清崧瞥了眼清凉宗的女子仙人,听说这个小师妹,与那陈平安很有些不可告人的故事。

老舟子心中盘算着,回头怎么与那小娃儿讨教学问,前辈架子,就别摆了,不讨喜,他这个人,分得清轻重缓急,一向被山上公认,行事稳重,言语得体。

陈平安这个小贼,真是人不可貌相,深藏不露啊,当年连他都看走眼了,误以为是个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愣头青,懂个屁的男女情爱,不曾想真是个无师自通的绝顶高手。

失之交臂,扼腕痛惜,直教人悔青肠子。

只说那本横空出世又骤然停刊的山水游记,顾清崧简直就是所有翻书看客当中,最虔诚的一个,翻来覆去被他背了个滚瓜烂熟,许多陈凭案与各色女子相逢,那些言语对话的精妙处,都给他一一拿笔圈画起来。只可惜学成了十八般武艺,偏偏走到了桂夫人身边,连话都说不出口,与书上所写,心中所想,差距太大了,纸上得来终觉浅啊。

顾清崧一边觉得陈平安那小子的天赋异禀,一边伤心自己的资质鲁钝,都不知道与陈平安虚心请教那门学问,哪怕对方真愿意倾囊相授,都不晓得自己能够学到几分功力,忍不住轻声喊道:“桂……夫人。”

桂夫人置若罔闻。这个仙槎,只与陆沉学成了一门本事,牛皮糖。

顾清崧试探性说道:“金粟能够与孙嘉树走到一起,是桩不错的姻缘。”

桂夫人还是没有言语。寻常人还好说,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理他作甚。

顾清崧小有得意,此遭没有挨骂,是不是意味着有眉目了?

河边道路上,两拨人迎面走过。

顾清崧神色古怪,是那徐铉与好友路过。

奇了怪哉,怎的一个个,都非要喜欢贺小凉这个小师妹。

双方都没有什么眼神交汇,只当是陌路相逢。

等到走远了,徐铉才回头望去。

对那个跟在贺小凉身边的高剑符,报以冷笑。

林素依旧在说先前那场切磋,道:“剑术高明,一直藏拙,面对一位仙人,竟然还能留有余力,非我能敌,一步慢步步慢,说不定这辈子都要望尘莫及。”

徐铉没好气道:“你想笑就笑,那个家伙,就是贺小凉心中认定的山上道侣。”

此人曾经在北俱芦洲,与贺小凉在济渎西边的入海口相逢,据说这对男女,还曾一起登山海边高台,看那天高海阔。

在那之后,就是贺小凉与徐铉,在花翎王朝圈定地界,厮杀一场,贺小凉出手极重,不但伤了徐铉,还斩杀了徐铉身边两位金丹境婢女,直接夺了咳珠、符劾两把刀剑,事后贺小凉随便丢在了清凉宗山门口,放话一洲,让徐铉自己去取,如果没胆子又没本事,就让师父白裳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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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会儿远游他乡的青衫客,徐铉是有机会宰掉的,可惜贺小凉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情关门口,门内下五境,完全可以随便笑话门外的飞升境。

林素笑道:“你如果不说,我还真不知道此事。我知道他跟刘景龙是朋友。”

林素是典型的山中客,幽人独居,潜心问道,不问山外世事。天下事是天下人的事,修道一事,才是需要上心的自家事。

火龙真人曾经评点过林素,是个不缺仙气的修道胚子,就是没什么人气,不该生在北俱芦洲,投胎皑皑洲,出息更大。

褒贬皆有,既是骂人,也是夸人。

不过对北俱芦洲的修士而言,别说被趴地峰老真人夸一句,给骂个半句,都是荣幸。

至于火龙真人顺便骂了那皑皑洲,也算事?这叫给皑皑洲脸了。

曾经的北俱芦洲年轻十人,徐铉第一,林素第二,太徽剑宗的刘景龙排在第三。

因为贺小凉的缘故,徐铉受伤极重,原本极为顺遂的破境,跻身上五境,成为剑仙,被极大延缓脚步。

结果前几年最新出炉的年轻十人,徐铉依旧第一,但是刘景龙和林素都已经不在此列,林素是因为跌境。

山上恩怨,不会因为某一方的与世无争,就此罢休。只不过林素对此看得很开。

刘景龙则是因为接任宗主之职,不合适。加上跻身了玉璞境,三位剑仙的先后三场问剑,郦采,董铸,白裳,刘景龙都一一接下。于是北俱芦洲都认可了刘景龙的剑仙身份。就不拿来欺负那些还在登山的晚辈了。

林素心声说道:“你悠着点,别落话柄。当下那个年轻剑仙,与谁问剑都是占便宜。”

徐铉微笑道:“山上道路迢迢,不争一时高低。”

林素有些疑惑,总觉得好友是话里有话,不过他实在无心纠缠这些山上恩怨。

鸳鸯渚岛屿上,严格已经跑去“抱得美人归”,天倪也打好了腹稿,回了鳌头山那边的宅邸,开始落笔,今天鸳鸯渚风波,值得大书特书,只等文庙解禁山水邸报了。只剩下个芹藻,找到了那位福地四位命主花神之一的梅花花神,玉面。

其实文人墨客赠予这位花神的雅名,实在太多了。只说这次文庙议事,不谈那些文庙圣贤,苏子,柳七,曹组……就都有过脍炙人口的咏梅花诗词。

以至于她每过百年,就会换一个名字。与那女子每天更换妆容,其实差不多。

比如她曾经比较喜欢那个“清客”,等到连那瑞凤儿都得了个“羽客”名字,她就将其打入冷宫,彻底弃而不用了。